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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骏当时就立刻察觉,二十万这个数字绝对不是展韦自己能胡诌出来的。但展韦在电话里几乎要哭了出来,他苦苦哀求自己的哥哥不要问,先尽力借给他,这关系到一条人命。

当时展立国因为术后感染并发症一直住在重症监护室里,病危通知书在展韦面前放了四五份。他不能跟展骏直说这钱是为了救展立国,他害怕自己一旦说了,哥哥就彻底将唯一的一个希望断绝。

展骏问不出来,他最终没有再问,但心里隐隐约约有了种感觉:展韦很乖,很听话,可是近段时间以来,他屡屡向自己要钱,这次突然猛增到二十万,已经远远超出展骏自己的承受范围了。

“我最后问一次,你不说原因,我不会再接你电话。”

“我……我他妈赌钱了!我他妈欠了二十万现在他们要我赔命!哥!”展韦手机已经被停机,他向护士站的值班护士接了两块钱,一个人在电话亭里哭着大吼。

展骏没多久就把钱给了他,没跟他说这笔巨款的来历,展韦也没敢问。他拿着一万多块钱给那个被展立国撞倒导致骨折的小贩交了医药费,剩下的全堆在医院里,一天天看它消耗。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后要装假肢,要做康复治疗,要生活:展韦在学习之余又打了几份工,没日没夜地跟着导师做项目挣钱。他在最艰难的时候遇到了现在的女友,终于撑了过来。

展骏喝干了手里的啤酒,把空罐子扔进几步之外的垃圾箱里:“之前你问我要的那几千块钱,也都是给他的?”

“嗯。”展韦已经冷静了很多,大约是把心里的秘密都跟不可说的人说了,整个人都松懈下来,“上一次装的假肢质量不好,创面反复磨损发炎,后来没办法,只能重新换。”

“换了?怎么今天没见到?”

“他……他不肯。”展韦也将空罐子扔向垃圾箱,但准头不对,罐子滚在地上一串乱响,“我猜他知道你在这里,故意给你看的。”

展骏看他走过去捡起罐子塞进垃圾箱,相当不悦:“你告诉他我来了?”

“不是我。”

展韦知道展骏的逆鳞摸不得,所以在最危急的时刻都不肯透漏关于展立国的一点信息,这次接到大哥明确的“不想见到其他人”的指示,哪里还敢跟展立国通气。但展立国有他未婚妻的联系方式,昨晚上展韦手机揣兜里,他给展韦打电话展韦没听到,电话就打到了女孩的手机里。姑娘根本不知道自己男友这一家子还有那么多说不得不可说的事情,三言两语间就告诉了展伯伯“大哥过来了我和阿韦正陪着他玩呢”。

展骏没再出声,只是默默盯着几步开外在夜色里流淌而过的灯光。高楼上的霓虹闪烁明灭,凑成“美好生活,值得期待”几个大字。

他觉得自己又被疲倦淹没了。

“哥,我送你回去吧。”展韦脸上的淤痕很清楚,展立国甩给他的那一巴掌是真的没留什么情,“这个事情我来解决,你不想见他就不见。对不起,这次是我没处理好,哥……”

“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展骏没让展韦送,反倒叮嘱他回去之后应该跟女孩说一下家里的这些事情,“你们要生活很长一段时间的,藏着掖着对谁都不好。不要怕丢脸,她见过你最落魄的样子,还肯跟着你吃这样的苦,你还怕什么呢?”

展韦的眼圈红了。展骏突然心软,鼻端一阵酸。他把展韦揽在怀里抱了抱,知道他心里的不安和难受虽然和自己的不太一样,但绝并不比自己少。

“别怕,你爱她就要相信她。”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想要给弟弟洗白,因为在一开始的设定里,弟弟就不是黑的。:)

☆、46老总和上司是cp

展骏一个人打的回酒店,半途他下了车,慢慢循着路往前走。

夜深了,不是商业区的地段非常安静冷清,他一路走着,想了很多事情。

在今天之前,在见到展韦准未婚妻的父母之前,他都没有那么强烈的感觉:展韦此后的生活是他无法插足的。他会有妻子,有自己的家庭,有孩子,说不定在那个家庭里还有一个让他又爱又恨的父亲,但那些跟展骏的关系,说浓厚也可以,说淡薄也成立。他不肯告诉展韦温珈言的存在,是否也因为在自己的潜意识里对某些事实已经有了结论?

譬如,弟弟终究是要独立出去的,他无法干涉自己的人生,而展骏也无法涉足他的生活。

可他照顾他许多年,骨肉相连。

展骏站在不够熟悉的城市,在陌生的街道上短暂地感到了眩晕和迷茫。

温珈言说过他太溺爱弟弟。展骏当时还和他争执过,他认为温珈言是独生子女,不可能理解兄弟俩在最艰难和孤单的时刻里互相支撑过来的感受。但他现在想的是,纵然一起走过最艰难、最孤单的时刻,那又怎样呢?他不是展韦,可以尽力去理解展韦的想法却不可能完全同意他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