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惜言贴着九爷说话时胸腔的震颤,心中一阵悸动,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汹涌的遗憾。同为男人,他也想偶尔能保护一下九爷,可惜他还远远不够格,他娇生惯养,甚至连自己都保护不好。
沈惜言唇边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还没到五更天呢,我哄你睡觉吧。”
赵九爷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搂着沈惜言:“来,哄吧。”
小少爷像只软乎乎的奶猫一样,小猫爪一下一下拍着九爷的胸口,时不时亲亲九爷的脖子和脸,倒真像在哄孩子。
以往沈惜言这样,那都是要挨“收拾”的,可此时此刻,赵万钧心中却半分邪念都没有,他只想趁着月色,好好抱一抱他的小玫瑰花。
他来世上走这一遭,见过无数的最肮脏、最狠毒,早就一无所有,孑然一身,这辈子或许只有怀中的人,才是真正属于他的。
所以,他绝不会让沈惜言受到半分污染。
沈惜言说着要哄九爷睡觉,自己却先合了眼,很快就窝在九爷怀里呼呼大睡了。
赵万钧捏了捏眉心,脑中又浮现起方才的血腥。数月来,这个梦频繁出现,尤其是最近机器厂的军械填装完毕之后。
这是赵九爷六岁时亲历的场景,一夜之间,他整个村庄被屠,除了被爹娘放进米缸里的他,男女老幼,无一人幸免。
他一直以为是山匪干的,因为他认得那个作为标志的头巾,打从懂事起,他便誓要投军,有朝一日杀光所有土匪,还水深火热的百姓一片安宁,这也是为什么他会毅然北上投到赵麟祥麾下,甚至成为了他的义子。
然而直到两年前他才得知,屠杀他全村的人根本不是什么山匪,竟是那位最负盛名的剿匪将军,他的义父,赵麟祥!
那几年匪盗横行,四处流窜,夺财害命,全国剿匪行动如火如荼,谁能替民除害,谁就必将受到万众拥戴。
于是为了早些坐上司令的位置,赵麟祥急功近利,伪造了一场流窜匪盗屠村的惨剧。
前半夜派兵蒙面杀光三十一口村民,后半夜瞒天过海,用毒酒毒死了所有参与的士兵,并以此充作土匪的尸体。“刽子手”和“冤民”有了,替天行道的“救世主”也有了,至于那些消失的士兵们,时逢乱世,无人在意。
这一情报是三名当年的幸存士兵透露给赵万钧的,他用了一年的时间将其证实。在这期间,他一直对赵麟祥保持着与以往无二的恭敬,暗地理清身边人的利害关系,迅速扩张自己的势力,方方面面,几乎滴水不漏。
赵九爷克制力卓群,在灭族之恨中也能保持这样的冷静蛰伏,可就在他得知赵麟祥带走沈惜言的那一刻,他险些失控了。
赵万钧望着窗外一轮冷月,眼中布满了浓稠的恨意,认贼作父多年,而今,也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他一手搂着胸口的小少爷,一手枕在脑后,睁眼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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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天,严书桥又约沈惜言去陆公馆。
沈惜言对陆公馆有了阴影,但又怕自己这副畏首畏尾的模样反惹九爷担心,便再三询问严书桥,确认了这次真的是陆坚石邀请他,而不是另有它意,才答应前去。
陆坚石俨然已经把沈惜言当成了自个儿的学生,也不管沈惜言乐不乐意听,一股脑儿把外交方面的经验倾囊相授,而他的真学生林德在一旁气得牙痒痒,恨不得把沈惜言身上瞪出个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