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才不过四十多岁的他却连人都认不得了,他不认得自己的兄长,不认得自己的儿子,连记忆也只停留在了十年前,这世上还有几个人能记得当年的陆家二少爷陆怀瑜呢?

陆晏握紧了拳缓缓起身,冲着王妈微微点了点头叮嘱道:“王奶奶,樱桃给我爸洗一些但别让他吃太多,另外他不知道又从哪里找到了我妈的照片,你若是看到了趁他不注意好好收起来。”

“小少爷,我省得的,你就放心吧。”对二爷,她也是当自己的孩子看的,哪里会不上心呢。

说来这些年,她最心疼的便是二爷和小少爷了,分明合该是一家人亲亲热热圆圆满满的好日子,可到头来却只剩下了这么两个孤儿寡夫,最是无辜的几个人却都成为了权利漩涡里的牺牲品,也当真是可怜。

陆晏整理了一下心绪转身上了楼,又是一派平日里冷峻严肃的模样,分明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年,可那威势却比许多三四十岁的掌权者还要重,脸上更是没半点表情,黝黑的眸子里闪着精光却没半点波动,竟有一种诡异的和谐。

“阿晏,你来了。”坐在办公桌前的壮年男子见到面前的陆晏忙放下了手中的工作,满眼慈爱的看向恭恭敬敬站在他面前一言不发的陆晏。

陆晏站得板正,轻轻问了一声好道:“伯父,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陆拥瑾无奈的叹息了一声:“你这孩子,我找你就一定要有什么事吗?只是你我叔侄间说说话也不行吗?”

分明是日日相见被他一手带大的孩子,可陆晏和他们之间却始终隔着些什么,虽是恭敬孝顺,可却始终不肯再同他们多亲近半分。分明是骨肉至亲,可那血脉里流淌的却还是疏离,虽是习惯了,可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失落。

“自然可以。”陆晏难得的主动的拉出了陆拥瑾对面的椅子坐下,坐得端正笔直,可那双规规矩矩放在双膝上的手却让他看起来仍像是个乖巧的学生,半点不见外人面前的成熟韵味。

在这个家里,只有在陆拥瑾面前,他才能有片刻时间做一个大孩子,不去衡量商场上的利弊得失,不去想父亲那沧桑又糊涂的模样,可以问出口他想要请教的一切,可以有一时半刻的轻狂任性,可很多时候他却又不敢问出那些压在他心里的话。

眼前的伯父是军政高官,分明劳心费神更甚于父亲,可却还是满头黑发意气风发,同那些政要叔伯们走在一起仍然璀璨夺目。而父亲……

这固然因为伯父真的青春永驻保养得当,可父亲真的老得太快了,从前那个可以让自己坐在肩膀上摘樱桃,可以轻轻松松抱起母亲的男人在这短短的岁月里已经真真正正的成为了一个老人,一个患了阿尔兹海默症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