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只握了一会儿,下车后沈赫越走越快,头也不回,把严寞昀甩出去十来米远。严寞昀知道他哭了,只是不确定他为什么哭。也许再没心没肺的人也有脆弱的时候,沈赫突然又罕见地来来了这么一出,把严寞昀也弄得一阵阵眼眶发胀。
进到房间,大概是严寞昀跟了沈赫至今,鼓起过的最大一次勇气,他抱了沈赫,从后面环住腰,嘴唇虚虚贴在沈赫的鬓角上,说:“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这“勇气”里还包括他没有用敬称。
隔了好一会儿,沈赫才开口,说:“我有五成猜你会来。”
“这么低的把握?”严寞昀有点苦笑似的,“那你希望我来吗?”沈赫没接话,但身体也没动,严寞昀轻呼一口气,“……反正也来了。”
沈赫还是没说话,但人有时就是能从一个沉默里听出对方是肯定还是否定。严寞昀这时才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沈赫的情绪化、“不讲理”,其实根本是在讨爱。他在“讨”的时候又排斥别人进入他的生活,是因为他没有做好准备,他不知道该如何与别人建立那样的亲密,他从小到大没体会过,他外婆对他再好,他的家庭终究不是个完整的正常的家庭。巧的是,严寞昀认为自己也不是个正常人。他是喜欢沈赫,但他想要的所谓恋爱并不是腻腻歪歪地缠在一起,他想要的是两个人愿意待在彼此的世界里,不是物理距离上或身份上凑成对儿就够了,是真正让自己的世界里留有对方。
或许这种感情本身就不完全是情爱。这样的两个人可以分享一切事,在身体和精神层面都是彼此的伴儿。谁又说伴儿只能是所谓平等的两个人呢?伴儿对严寞昀来说其实非常简单,就是“有他真好”。当然,彼此都是对方的唯一是最理想的关系,但如果非要选,严寞昀宁愿沈赫还有别的奴,但只把他当做不一样的那个伴儿。他对沈赫的喜欢不单单是在一起会心跳,他也希望会有真正觉得踏心的那天。只靠心动,感情是维系不下去的,何况人心总有跳疲的时候,总有想安安静静、想仅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时候。或许是他把感情想得太美好太理想了,但他就是“不可救药”的相信。
这一晚没有调教,没有发泄,两人洗过澡便早早睡下了。半夜,严寞昀被晃醒,迷迷糊糊中他听见沈赫说想操他。他以为是沈赫睡不着了想要他伺候,却没有,沈赫果真只是把他当做活体飞机杯,带着不知名的情绪一下一下撞在他身上。
严寞昀跪在床头,几次说想换个姿势,想看着沈赫,沈赫不让他动。他叫沈赫“爸爸”,沈赫又让他别出声。他扭头去找沈赫的脸,沈赫胳膊一伸把灯也关了。
酒店的窗帘遮光极好,一瞬间眼前全黑。没有谁伺候谁,没有谁羞辱谁,甚至没人说话,只是一声喘带着另一声喘,在黑暗里又压抑又痛快。
事后严寞昀问沈赫为什么关灯,是不愿意让他看,还是不愿意看他?沈赫先是说不习惯,后来又说拿自己没办法。他背对严寞昀躺着,说他其实不是不懂珍惜,也不是就不想珍惜,他只是狠不下心来断了其他一切关系,就只有严寞昀一个,他认为这对现在的他而言不算公平,总有点逼他的意思。
这实在出乎严寞昀的意料,他从没指望过沈赫能坦露这些,能真正意义上的和他聊一聊。
沈赫说,他很清楚自己自私,连对最爱的家人都这样。这半年多他烦恼归烦恼,内心深处却也清楚,他不会为了照顾谁而放弃原本的选择,他还是会读博,还是留在那里,他不会为此回老家,也从没想过牺牲自己的人生。但是这不代表他心里没有波动,没有自责、内疚。他也是个普通人,七情六欲他都有,只是他的理智总能战胜情感。他不愿在冲动下做决定,哪怕心里再不好受,他不会做出长远来看对于己无用的选择。这就显得他没什么人情味,但他不过是想对自己负责,或许对其他人就不够负责了。
“我知道你们背后说我没心没肺,但我也说过,每个奴离开我都会失落,这是实话,就是我的心肺可能比一般人稍微硬那么一点儿。但我也……”沈赫说着翻个身躺平,眼神不聚焦地停顿了好久,严寞昀也没催他,静静等着,等着他续道,“我也明白……这世上肯为我退步牺牲的人,是真正在乎我的人……也许就这么两个了……不想撒手,又回馈不了同样的……是挺他妈混蛋……”
严寞昀不知该说什么。他想,假如他算沈赫目前为止的人生中的“二分之一”,那将来等那“二分之一”不在了,总有一天会不在,他有可能成为“唯一”吗?
沈赫最后给了他一个不算承诺的承诺,说除了严寞昀,他不会操其他奴。
严寞昀说他可以等,也愿意等,等沈赫能做出更像决定的决定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