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飞起一脚,当胸把那白领踹翻在泥水里,抓起手机冲了过去。
那是一段没有护栏的江岸,台阶层层铺展到江水里。如今水势暴涨,原本八层的台阶被淹到只剩三层。黑暗中翻涌的珠江水宽到没边,江朝打开自己手机上的手电筒,那点儿光亮在无边黑暗中显得渺小而昏暗。却仍旧让他看到,江面之上,一只破旧的球鞋,正朝着下游越漂越远。
江朝打了一个电话,脱掉湿透的上衣,深吸一口气,纵身跃入了江水之中。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江朝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艰难地探出头来,润湿的乳白色胸膛在水压下沉闷起伏。
水势比他想象中的要大得多,几乎是他刚一入水,便猛地将他向下游推搡。巨大的浪花啪啪拍打在他的脊背上,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被卷入了江心。他却浑然未觉,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扎到水下。可不到两秒钟的时间,他便又出了水,喘息剧烈。
他没有护目镜,水下根本睁不开眼睛。
即便能睁开,那么深,那么冷的水,假如肖辞真的沉到了湖底,他又该怎么救他出来?
江朝望着无边无际的江面,耳畔是奔涌的水声和雷鸣。绝望如无边的黑暗,从头到脚将他吞噬。
咆哮的江水中,他游到双腿发软,喊到声嘶力竭。
不知在水中游了多久,也不知自己已经被水冲到了什么位置。一回头,他隐约看见远处的水面仿佛漂着什么。
他用尽全力游过去,借着一道劈开的闪电,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他要找的少年,此刻正埋头在一截树干上,随着江水载浮载沉。少年赤着上身,瘦削的脊背被冻得通红,静静地漂着。而那截树干,已经被水浸没了大半,随时都有完全沉下去的危险。
江朝游过去,从后面抱住了少年的腰,头枕着少年的肩膀,眷恋地蹭了蹭,任由狂风暴雨吹打自己的身体。
失而复得,心空了,脑空了,剩下的只是抱住这个人,永远也不要放开。
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想哭过。
“肖辞,”他叫,喑哑到近乎失声。
“醒醒,小川仔,”他拍拍少年的背,“哥哥带你回家。”
他艰难地将少年扶到自己背上,巨大的压力瞬间让他向下一沉。他无法带走昏迷中的肖辞,只得把少年的手臂,又放回了浮木上。
他一只手搭着浮木,另一只手将肖辞半搂在怀。江水的冰冷在他骨头缝里疯狂叫嚣,他打着哆嗦,让少年的头抵着自己结实的胸膛,把少年抱得更紧了一点儿。
江水起起伏伏,仿佛暗夜吟唱的摇篮曲。江朝的身体被冻僵了,眼皮越来越沉,怀中少年的身子变得越来越模糊,渐渐地,江朝沉沉合上了双眼……
……
再次醒来的时候,耳朵、鼻孔、喉咙里,仿佛都塞满了水,火辣辣地疼。眼前是晃眼的光圈,身边嘈杂一片,江朝能感觉到,自己正在被人七手八脚地抬起来。
他用手臂撑着身子坐起来,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在一艘快艇上,四下仍是风雨飘摇的浩大水面。他认出来了,这艘快艇是他家的,而身边这些人,是他下水之前,打的那个电话叫来的。
“醒了,少爷醒了!”不只是谁先喊了一句,周围的一圈人齐刷刷地松了口气。江朝抓住最近的一个人问:“肖辞呢?”
那人看着他,睁大了眼睛,“少年,您现在不能动,医生马上就到,我们得给您……”
“滚开!”江朝一把推开了他,下了担架,不顾众人的劝阻,无头苍蝇一样在快艇上乱撞:“肖辞、肖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