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朕没能死去,朕从流放之地回到了皇城。彼时,皇兄已经是所有人心中唯一的继位人选,朕,也的确对皇位毫无兴趣。只是朕也有不解之事,也有心烦之处。”段西湘的语气淡得字字句句毫无情绪,“朕觉得这天下风景太美,纵然是流放之地,也是盛世才可永存的美景,见过便是难忘,又怎能坐视它消失?所以……朕必然也要看看,朕的皇兄,究竟能否让这些美景长存于世,他到底会否是个明君。”

但一切就像是早已注定。

段西湘凝视着卫昭仪写满震惊的双眼,低声道:“于是,朕设了一个局。他可以跳下来,也可以绕过去——当然,他自然是跳下来了,而且败得太快,也一败涂地。朕几乎没想过,他会是如此不如人意的储君。”

“他被废了太子之位,先帝很舍不得他,可没有办法再让他做这个储君。先帝也没有更好的人选去选择。先帝不得已,也不得不,只能选择朕。”

段西湘道:“朕还记得那一天,皇兄拖着病体残躯跪在宫门前,他告诉朕,他并不是想要做皇帝,他只想再见他的父亲一面。毕竟……对于他而言,先帝不是一个帝王,而是真心疼爱他的父亲。可是世上没有这么多如意的事情,尤其是世间轮回皆在朕手中时,他们之间究竟有如何父子情谊,于朕而言,皆不重要。”

“比之这种种,朕却觉成王败寇更适合彼此一些。”

段西湘伸手将卫昭仪揽进怀中。

胸膛似乎震颤着在悄声慢语。

卫昭仪落在这样的怀抱里,隐隐听到年轻的皇帝在说:“朕年少时,就是如此。”

卫昭仪很小声地开口,他试着安慰:“陛下,我曾经听过一句话……要感谢带给你伤害的人,如果没有他们,你就成为不了现在这样好的自己。”

段西湘却极轻地嗤笑。

那张摄魂夺魄的脸凑近了,近在眼前。

段西湘的神情依旧冷淡,他问:“所以你呢?”

卫昭仪想了想,他不太确定道:“我是感谢他们的,虽然他们让我过得很难过,可我现在也没什么不好。”

“真傻,”段西湘笑着同他说,“这般乱语胡言你是听谁说的?”

卫昭仪没敢接话。

段西湘便道:“为何不感谢自己,却偏要感谢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