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藤是这么想的,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能这么淡定都有些奇怪了──不过想想之后会遇到个各种奇葩怪物、被打坏了脑袋两次还能生龙活虎的到处破坏的某先生、半个身体被拿走了还活着的另一位某某先生、以及至高细胞造成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与现象,他又忽然觉得确实自己突然变了个性别不算是太值得大惊小怪的事了。反正以现代科技来说,变性手术还是能做到的范畴,但超能力以及让人变成怪物这种事情却是完全落在正常的科学领域之外。
踏出了单人牢房,外面果然是眼熟到让阿藤不知道该不该说放心的光景──长廊左右两侧以及末端总共五间被人暴力破门的牢房,灰扑扑得有些煞风景的水泥墙上在每个洞开的门口旁挂着各个被观察者的数字序号,不知为何地砖不时会出现被谁用力的抠起一般、规模大小不一的凹陷处,明明在使用中却感觉像是废弃已久、很多破败不堪的地方都不曾修缮的内部光景。
大概隔音效果和墙壁的硬度都比乍看破烂的外表优秀许多,此时这里一片甚至有些异样的宁静,只有阿藤移动步伐时、工作不用出外勤时总穿着的上班用皮鞋产生的节奏声响回荡,如果这是阿藤第一次来到这里,这种令人不安的声音状态他虽然能凭藉着意志去无视、但多少也能让他也稍微感觉到一股心理上的压抑感。
走廊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阿藤维持着不紧不慢的步调走着、并沿路以眼角余光大致观察了一下其他独房的状态,当确定所有房间都和他曾经看过的情景一致的同时,他也走到了前方几个人聚集的地方。
当阿藤走进他们的同时,其余人除了以异常乾脆的方式叫唤他出来的丽慈以外、都将视线短暂的投向他的方向,而知道自己应该表现出来第一次见面的阿藤也第一时间露出了看起来隐藏着些许不安似的浅浅微笑、轻轻的向其他人点头示意。
──虽然自己这么讲有点那个,但阿藤觉得自己大概是天生演技就不错的类型,或者说,他在适应了社会上的各种规则之后、学会了如何应用自己天生就比其他人看上去更脸嫩的面容,他很清楚自己容貌在各方面的优劣,也会适时调整自己的表情与口吻,让这些条件变得更有利于自己,能够更顺利的融入环境与达成想达成的目的。
用词与处事态度远比他更加直率的挚友塁偶尔也曾吐槽过阿藤,说他现在给人的感觉已经和刚开始认识时的印象完全不同了,但在阿藤故意戏谑地问『那塁觉得怎样的我比较好?』的时候,却又不得不坦率的承认现在的他更能够在这个世界上如鱼得水的生存。
是的,这就是阿藤在曾经因为不适应社会而被欺凌、而幸运的又被当时还未成为挚友的音羽塁拉住了往深渊滑去的势头后,在这十六年来观察并琢磨出的生存之道。而或许正是清楚的明白这点,塁才对阿藤刻意反问的问题无言以对,并默许着他以这样不时带上虚伪面具的姿态应付这个有时候很温柔、但有时候却又蛮横无理的世界。
而且阿藤现在不仅仅是外表看起来特别年轻,看来现在还多了一个身为『女性』而可以利用的外在条件,阿藤对此不想在不能解决问题的前提上过于深究也多少是因为这点──这两样相辅相乘,都是给人『柔弱』、『没有威慑性』这类刻板印象的个人条件,某方面算是有利于他的。
某方面而言,之前嘉纳先生揶揄过我爱装出一副好人样这件事也算是正确的……虽然没必要的话,我也不打算随意欺骗人就是了,毕竟要装成不属于自己性格的面貌和他人往来也很不轻松,我也不是吃饱了没事干、也不会专以假像戏弄他人为乐。
阿藤是这么想的,而他确实在非必要时也尽量以最真诚同时也最适合彼此的姿态待人,只不过类似这种一不谨慎就可能出问题、又是所有人都还『初次见面』的场合,他还是暂且以比较柔和无害的面貌呈现给其他人看──他判断这样是比较妥当的。
也或许是正如他所想的,阿藤感觉到其他人多少带点探究与警惕的目光都缓和了些,顺利的避免让他人第一印象就对他对他产生敌意。
明明都曾经已经是建立过至少彼此能互相信赖的交情了呢,现在又要重来一次,果然还是有点麻烦啊──
一想到在那之后基本上已经可以说是彼此在双方都能接受的限度内坦诚相待的情况,阿藤不由得在内心苦笑了一声,不过对于现在互相都还颇为生疏的气氛倒没有太气馁──这大概是托他现在这个工作的福,每次有了需要和委讬人往来的新工作他都得从零开始建立信赖关系,他这方面也算是熟练工了。
第2章
「这就是全员了吗?」
一如阿藤记忆中的展开一样,仓知辉美以老练警察特有的锐利眼神一眼扫过他之后,收回视线的他又看了看周围的另外几个人,以沉稳而又威严的声调开口询问道。
「至少被关在这边的屋子里的人全都在这儿了。」
以手叉着口袋的随性姿态站在一边的丽慈随口回答了仓知的问题,仍是几乎没有表情变化的面瘫脸,虽然看上去有些凶恶的双眼以及凌乱中长头发组成的狂野样貌并称不上令人感到亲切,但阿藤知道他是远比外表更关心他人、只是总是不太擅长或是懒得对所有人都一一表达出这些的青年──就像这个时候,明明照理来说,目标是『阿藤春树』这个人的他可以不去理会其他人也行,但比他年长的仓知的话语他虽然表情爱理不理的、但实际上仍是有好好回复,而不是真的置之不理,之后也以自己的方式去行动、并试着帮助了其他人。
「──那个呢,虽然可能有点突然,可以稍微告诉我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虽然大致上猜到之后他们几个又会谈论些什么内容了,但为了确认现况是否真的和他已知的那些情报一致,阿藤顾忌外表形象而使用着不算太习惯的女性口吻,主动向其他人询问道。
听到阿藤说的话,其他几个人对望了一眼,大概其他人出于谨慎想观察一下现在才出现的阿藤是怎么样的人、而不愿意轻率的开口,最后还是丽慈耸耸肩,以一种无所谓的语气说道:
「好吧好吧──谁叫这位姐姐这么迟才被我们想起来呢,我就再讲一次吧。」
说着,丽慈将脸转向阿藤,以平淡的口吻讲出一般来说无法轻松说出来的消息:
「简单来说,我们几个都是被绑架来关在这里的。刚刚我们几个互相说了一下昏迷前的情况,虽然过程都不完全一样,但都是在『至高天研究所』支部附近的时候被袭击、昏睡之后醒来就来这儿了~妳应该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吧?」
以理所当然的口吻反问的话语,阿藤在曾经的一周目中仅以为那是出于一个看起来就思虑不深的不良派狂野青年想当然尔的认知,但现在第二次听到,却隐隐有了『这不会是刻意提示我该如何回答前因』的隐讳提醒的猜测──当然也可能是阿藤想太多了,他单纯的只是为了让阿藤明了情况而把该说且能说的事情都说出来而已。
姑且将那些还未能有定论的猜测放到一边,阿藤表面上也没有露出任何会引起人怀疑的端倪,像是回忆一般的微微垂下头,抬起头后以不会让人怀疑、刻意放轻的低微声音──虽然第一次使用这种几乎是女性专利的柔弱口气让阿藤也有点浑身不自在的感觉──,有点为难似的说道:
「虽然来这里的记忆有一点模糊了,但是我记得,确实有被人从背后殴打的记忆……虽然也没有确切的证据能证明这点。但我昏迷前所在的地方附近确实有看到『至高天研究所支部』的告示牌。」
阿藤脸上的为难某方面也确实有一丝真实性,由于对于现在自己身上奇怪的状况未知,他并不是很清楚他醒来之前的『阿藤春树(大概)(女)』到底是不是真的和他经历过相同的事情──如果他是被至高天研究所的人做了奇怪的实验才变性的那也就罢了,但看丽慈那样不仅是声音口吻、还是眼角眉梢最细微的表情,都不曾对他的性别表现出困惑或震惊的情况之下,阿藤不清楚那是因为他早就事先得到了阿藤被人为改造成女性的情报、还是本来在这个世界的观念中,『阿藤春树』就是个女孩子(如果真是如此,现在的『她』是否还叫『春树』这件事就不一定了),也因为这样,很多事情都因为情报不足而无法断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