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藤想通之后,不由得有些自嘲地低低笑了声,对于自己难得的幼稚态度的羞耻感以及打从心底觉得或许自己在这方面真的不如这两人的慨叹,让他自言自语般地说着地同时也不由得垂下眼帘盯着自己环在胸前的双臂,掩饰内心复杂情绪没完全表露出来。

阿藤他不否认他对丽慈确实存在着心结,但那个心结却是因为丽慈为了他牺牲赴死而有的情绪,他清楚这点却一直无法好好梳理并排除,只是憋着一股劲为了改变这件事情而埋头前进,总想着等他顺利并彻底的改变这件事后,他情感上的这个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但他却忘了考虑现在这个还没做出这件蠢事的丽慈本人的感受,自己因为这个问题而表现得让人难受却没有积极的去改善,反到要让那孩子为了他自己被不合理地冷待而想办法,阿藤现在一察觉到这点,类似后悔与自责的感觉就排山倒海地涌上,羞愧的情感也让他有种几乎无颜面对丽慈。

「是谁都有不完美的地方和缺点的嘛~在我看来阿藤小姐已经是足够棒的一个人了,偶尔有点类似这样子的小缺陷也不是值得太在意的事情──就算是我,以前也有因为自己闹别扭而不小心搞砸了一些事情的时候,这很正常的啦~所以别太放在心上。我想丽慈先生应该也不希望阿藤小姐妳太在意这点又和他生疏起来的,虽然是以前没相处过的义姊弟,但他应该也是想和阿藤小姐打好关系的呢!」

信浓倒是不像阿藤这样子有点儿钻牛角尖地责备自己,反而是略为莞尔地笑着宽解道,由他口中一说,似乎就让人感觉这真的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阿藤对此感到有些惊讶的同时,内心难受的情绪也不由得缓和了下来,也对他回以微笑。

「我知道了,谢谢你,信浓──不过话说回来,你已经确定了我们是义姊弟了?」

情绪一平复,阿藤也敏锐注意到信浓话语中透出来的这个消息,不由得略为挑起眉,问了一句。

「欸?啊、那个呀,是啊──因为阿藤小姐妳不是稍微对我说过一点有关于丽慈先生的事情吗?所以第一次见到丽慈先生的时候,我就忍不住一直盯着丽慈先生看、想看一下你们两个长得像不像那样子。丽慈先生就问我那么看他做什么,在我说你们两个好像长得不像之后,丽慈先生反射性地回了一句『废话、我们两个又没血缘关系』──这样子地说漏嘴了,不是他只告诉我没告诉阿藤小姐的缘故哦!」

信浓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没告诉过阿藤这件事情,大概怕阿藤多心,他格外详细地解说了他知道这件事情的过程,似乎又怕阿藤因此以为丽慈对自己特别才说了些还没和阿藤坦白的事情。

「我没多心啦,真是的──不过原来发生过这样子的事情啊,怪不得我挑明我知道他可能不是我亲弟弟的那个丽慈后,他的反应才那么冷静。」

见状阿藤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不由得佯怒地嗔了一句,不过他明白了这点,倒是让阿藤明白了为什么之前丽慈那么乾脆地承认了他刻意试探反应而丢出的那个情报,也为啥感觉信浓丽慈两人明明才认识不久,但谈起话来却感觉挺熟稔、没太多拘束的样子──八成是丽慈发现自己一不小心暴露了自己原本不想要那时候就曝光的秘密,又看信浓像是从阿藤这里知道很多事了,才破罐子破摔,以最坦率的方式和信浓交流了,猛一看才让人觉得两人似乎感情挺好的样子。

「欸嘿嘿~大概吧?不过阿藤小姐妳似乎一开始就知道丽慈先生的一些事情了吧?但来的路上还是问丽慈先生许多问题呢。」

信浓像是认同阿藤的推测般笑着点了下头,不过大概是想起了最早之前阿藤在实验楼和他说的关于丽慈的事情,大概是觉得有些地方无法完全理解,他便顺道提出来了。

「嘛、毕竟有些事情,我自己调查到的是一回事,还是想要从本人口中听到确切的答覆──大概是这种感觉吧?」

阿藤也没否认信浓的话,盯着眼前的墙壁上,淡淡地说道──他确实是有些事情比起自己的推断,他更想从本人口中确认,不然也不会对于曾经的丽慈对他总是『离开之后再说』的这件事情耿耿于怀,也不会执着于找到那个改名叫『矶井实光』的原田先生想要当面谈谈,更不会想和初鸟面对面的彼此谈话。

但只可惜,阿藤也不知道是命运使然还是如何,他目前仅有的几次与想得到重要答案的人的直接谈话,几乎都很难说有得到具体或让自己有多满意的解答──他希望可以的话,这一次他经历了许多改变,这一次和这些人的谈话至少不会再留下遗憾或是其他未解的悬念。

第85章

和信浓一番谈话过后,阿藤心里的感觉舒畅多了,也恢复到真正的平静状态──至少等丽慈冷静回来(从身上隐约的气息看来,这一趟离开他应该还抽了根菸),阿藤已经能以平常心面对丽慈了,至少不在有那种不自在或是心理梗着些什么的感觉了。

对于这点阿藤不由得感谢信浓的存在,要是他自己一个人整理情绪的话,哪怕也是能够平静下来,但心底肯定也还是会残留让心情不畅的残渣,没办法像现在拥有几乎可以说是安稳的稳定心境──说来惭愧,或许正是因为记忆中的丽慈消失的方式太惨烈,阿藤现在哪怕脑中不时转着该怎么扭转那个命运的办法,但他却本能地避开去直视并思考眼前这个『矶井丽慈』的事情,也因此哪怕知道伤口已经化脓、需要把他挑破并让不好的东西流出才不会继续承受疼痛,但他还是无法果断的做到这点。

可以说要不是信浓基于善意和他的谈话,阿藤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正眼去看待并承认自己这里的问题,还是会选择继续把造成创伤的情绪压抑、同时也再次深深嵌入伤口更深的地方,直到某天又再次化脓、并因为外力的挤压又再次爆发出令人不愉快的汁液并汙损并不想被沾染的事物──都说长痛不如短痛,虽然察觉自己心态的问题这件事情某方面来说也是令人既羞耻又痛苦的事情,但正视并承认这点是有其意义的,他很感谢让他注意到这点的信浓的话语。

阿藤和丽慈两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提早先一些的争执,会合之后他们就往这次来这里、也是阿藤目前留在至高天研究所最终的目标──初鸟创目前所在的那个房间。

初鸟、或者说仍残存初鸟部分意念的那部份曾经藉由阿藤之口这么说──这里是名为蔷薇之间的圣域。

阿藤虽然对于自己越靠近初鸟、因为曾经身为α的性质而也不自觉会接收到关于初鸟的思绪的这点感到不太愉快,也希望可以的话自己别像个人格分裂的人一样不受控制地讲出自己并不想说也不知道的事情,但他也不得不说这种说法乍看让人觉得意义不明,但却很好的概括了初鸟所在的那个房间给人的感觉。

阿藤不得不说理久的为了报偿恩情而接受他们这边这样奇怪的委讬时,哪怕他其实心底颇有微词,但可能是因为心爱的女儿,他工作倒是做得尽心尽力、完全没有敷衍或是随便的感觉。所以他原先有些担心宇津木将初鸟进出的权限只设置成他持有的钥匙卡,会不会他说要见初鸟却遇见了连门都不能进去的窘境,但幸好他这个心底隐隐的担忧只是杞人忧天,蔷薇之间门依旧和电梯门一样顺畅到像是没有设阻拦一般地敞开。

刚进去的那里像是废墟一样的圣域,而之后的通道大概是整个已经废弃的旧实验栋最精美也最完好的地方,是完整的圣域。紧接着倒是又染上了研究所该有的气氛,各种不知用途的器械以及连接着的线路堆满了整个房间。

阿藤知道真正的核心还在更深处、是被白蔷薇所堆满的花园中央的玻璃棺材那边,但是如果要让丽慈与信浓明白初鸟是为何而呼唤他来这里、又希望他们帮忙做什么事情的话,阿藤还是照着印象中的方法开启了那个让初鸟能透过萤幕与人即时对话的程序。

「终于来到这里了呢──我等待你们很久了。非常抱歉,以这种方式和你们见面。」

轻柔、静谧但却有种说不出的张力,总让人不由得屏息聆听的清澈声音透过喇叭设备在房间中静静响起,然后初鸟的影像出现在被点亮的萤幕之中,嘴角柔和地扬起,不管是气质还是这抹微笑都给人一种神圣感,连静静阖着双眼的容颜也自然有种悲天悯人的感觉──阿藤想或许这也算初鸟的天赋了吧?也正因为如此,当初至高天研究所、或者说阿卡夏之民才得以以他为中心建立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