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像条狗一样跪地乞求王母打开光柱呢?沉香翻来覆去地想着。

不,她不会答应的,这是一场三界瞩目的赌约,他怎么能奢望对赌的敌手帮自己取胜?况且,他不是一个人,他背后站着从积雷山到刘家村的数百同袍,这些同袍铸成了他之所以能够走到这临近成功的最后一步的血肉,铸成了他之所以有勇气完成路上的一切挑战的脊梁。假如他向王母低了头,就等于压着数百颗人头一起向天廷俯首屈服。

他有何资格代表斗战胜佛与净坛使者低这个头?

他有何资格代表平天大圣与圣婴大王低这个头?

他有何资格代表丁香和小玉低这个头?

他有何资格代表妖众与村民低这个头?

又有何资格代表苦心孤诣的舅舅低这个头?

轻易便读懂了唯一可选的答案,杨婵道:“沉香,你不要难过,你做的是对的。娘现在只盼望着子时能够晚一点到,让娘再多看你两眼。”

“娘,对不起……”沉香低着头,眼泪大滴大滴地落进脚边的泥土,“我一心想救您出去,可没想到到头来却害了您!”

“你不要自责,至少你让大家看到了新的天条,让大家有了希望。”

“可我,却永远失去了希望!”

记得第一次与母亲阔别相见,是在梦里。梦里桃花正盛,粉瓣飘落,他透过横斜的枝杈望见了她的侧影,风环雨鬓,素裙如莲。

七彩石的光辉在水面上摇动着,晃得岸边的人也恍若身在梦中。

可是他知道,这梦永不会醒。

沉香霍地看向岩洞顶,看向每一个云镜可能抓取的角度,“娘娘,对你威胁最大的人是我,我愿意放弃自己的生命,请你放过我的母亲!”

“沉香,”杨婵又一次叫出这个牵肠挂肚的名字,每叫一次都安心一分,每叫一次都可能是最后一次,“你是父母生命的延续,只要你活着,娘就还活着。你若死了,你让娘还怎么安心地活下去?沉香,你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勇敢地去承担你应该去承担的痛苦和责任。”

沉香喉咙梗住。

“沉香,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梦里相见时,娘唱的那首歌吗?你刚出生的时候,娘就是用这首儿歌哄着你睡觉。娘最后再给你唱一次,好吗?”

他们之间还有无数个第一次没来得及共同经历,却只剩下了最后一首儿歌的时间。

“远处有座山……山上有棵树……”

每一个音节都禁锢在逝去的时间里,每多唱出一个字,灭亡就降临得更近一些,无法回头。

沉香痛苦地合上眼,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树下有个茅草屋……”

当初满怀无限希冀,跨越重重阻碍走出了刘家村,却到底为何走到了今天这步田地?

因为自己不成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