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话锋一转,语调也漫不经心起来:“好玩吗?用持之以恒的爱心治愈失足少年的令人作呕的把戏?”
在思维深处盘旋已久的,被他说出来了。
太宰撕毁了两人表面默契的假象,揭开了这段关系虚幻的实质,与他内心深不见光的深渊一角。
“不是的。”
青年终于收起了笑,摇摇头,“我没有这样想。你也不是失足少年。”
“感人!”
太宰举起手,啪啪鼓了两下掌。
“太感人了秋先生,感人到虚假。你突兀得好像根本不该属于这里,就连那个小矮子都讨厌得比你真实。”
不信,他一点都不信。天上掉下来的莫名其妙对他好过头的东西,他完·全·不·相·信。
竹下秋不知道该赞叹太宰的敏锐还是该苦笑太宰对他的不信任。
他忧伤地看着他。
“说吧,你有什么目的?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我没有目的。”
太宰用嘲弄的眼光看着他,好像在说你骗谁呢。
“难不成你缠着我就是为了阻止我去死?”太宰的语气极其夸张。
“……”
“你以为你是谁,来拯救谁的上帝吗?天真幼稚到这个地步?谁允许你擅自插手我的生活?……这样跟我纠缠下去挺没意思的,你觉得呢秋先生。”
太宰说着说着,感到愈发无趣,语气也不耐烦起来。
“再重复一遍,我不需要这样的拯救。带着你自以为是的好心滚吧。”
他下了最后通牒。
*
太宰治慌了。
即使所有见到太宰的人都不会将他此刻的平静神色和“慌乱”一词联系在一起,与他同枕共眠无数日夜的竹下秋看出了他的失控。
少年太宰对竹下秋的过激态度源于他的无能为力。
在和竹下秋的相处中他太弱势了,他既不能阻止竹下秋对他好,也不能阻止他对竹下秋产生微乎其微的依赖。
依赖是会上瘾的,也是会失望的——尤其对方是一个心有所属的人。
太宰治不需要这样的施舍。
他的太宰先生有一颗最敏感的心,也因此对人心有最准确的揣度和把握。只不过二十四岁的爱人将这份敏感深藏成玩世不恭,而十五岁的少年更为直率不加掩饰,獠牙尖刺外露。
少年太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他这样好,他对自己的付出感到不安,不安到宁愿趁早甩开也不要等它变质。
竹下秋都知道。
但竹下秋无法向他解释自己的身份和心情,他想保护他、爱护他的心情。他爱他。
离开虚无,出现在十五岁的太宰治面前,是他做错了吗?
不清楚。
就算错了,他也只能将错就错。
*
“倒也不必如此刻薄,太宰君。”竹下秋无奈道,“你没有必要赶走我的,我对你没有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