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孝一却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只有四百多枝是新打造的,其余则是搜罗的旧枪。郭将军这般说,着实令崔某惭愧。”
朝鲜毕竟是一个国家,人力和物力不是东江镇能比的,打造的新枪肯定不止四百。
但人家也有军队要装备,林庆业能拼凑出这样的数量,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郭大靖赶忙摆手,说道:“崔兄不必如此。东江镇能得到朝鲜方面的大力相助,才能击败建虏,收复金州。”
沉吟了一下,郭大靖说道:“崔兄暂时多住几日,召回军中的朝鲜义士,以及工坊的朝鲜工匠,还需要些时间。另外,可能会有惊喜送给崔兄。”
“郭将军既说惊喜,崔某是深信不疑。”崔孝一笑着说道:“此次送来了几十名朝鲜义士,要在郭将军麾下锻炼,又给郭将军添麻烦了。”
类似于“留学深造”,林庆业和崔孝一显然是尝到了甜头。通过在东江镇的实战学习,培养出能够并敢于同建虏厮杀的骨干力量。
“这是信得过郭某,又如何说是麻烦?”郭大靖爽快地答应着,又把林天生要去对马岛与倭人交易的事情讲了出来。
济州岛位于东海、朝鲜半岛的南端,算得上是扼朝鲜海峡的门户,夹在日本与朝鲜半岛之间,自古地理位置就十分重要。
林家商船从旅顺前往对马岛,或是釜山,沿路海途可以把皮岛、济州岛作为中继港口。
同时,郭大靖也提到了倭国的硫磺和铜料,这可是非常重要的物资,朝鲜也应该需要。
“以商养军,以商强军。”崔孝一对郭大靖的建议甚是赞同,但却不禁发出抱怨,“强军卫国,本是光明正大的事情,却要偷偷摸摸,更得不到朝廷的全力支持,真是令人无奈。”
金念良在旁叹息道:“便是加强义州城防,构筑白马山防线,朝堂上的官员便颇多攻讦,唯恐激怒建虏。难道不修武备,任人宰割,便能国泰民安?”
郭大靖苦笑了一声,说道:“崔兄、金兄想必也了解东江镇的情况,我们两方很有相似的地方。明明在保家卫国,却形同孤军奋战。内有公卿,外有强敌。不说全力支持,反倒是掣肘和迫害从没断过。每想至此,就令人怨忿难平。”
“大明朝廷断绝粮饷的事情,崔某略有耳闻。”崔孝一有些疑惑地问道:“新皇登基,事务繁杂,又要铲除阉党,只是一时之困。难道,现在还未恢复?”
郭大靖冷笑一声,说道:“本月才恢复,却是半饷。若不是东江镇自想办法才渡过难关,现在恐怕已是饿殍遍地了。”
崔孝一张了张嘴,和金念良对视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不好再接着说下去。
郭大靖也不再对朝廷发抱怨,叹了口气,说道:“在我等心中,纵然有再多怨忿,也要为国而战,为百姓而战,而不是那些公卿。”
说着,郭大靖转过身,避开二人的目光,从空间内取出一本薄册子,转身递给崔孝一,说道:“这是郭某与建虏历次作战的大致经过,还有些感悟和心得,勉强可作为参考。”
崔孝一赶忙双手接过,说道:“郭大人的心得感悟,定然精僻,对我军日后作战,大有禆益。”
郭大靖呵呵笑着,谦逊道:“崔兄过奖了。”
私密话讲过,郭大靖和崔孝一、金念良又回到厅内,与众人闲聊了一会儿,郭大靖安置完毕,便起身告辞。
在官方层面,已经不能达成共同对抗建虏的协议。甚至于,朝鲜王室畏惧建虏,对下面主战派有所压制,还对东江镇持敌对或抗拒的态度。
但与朝鲜的主战派进行合作,依然是可取的策略。不仅是能得到物资,还因为痛恨建虏的朝鲜人也不在少数。
在郭大靖看来,朝廷代表不了国家,皇帝更不行。尽管在封建社会,家天下是传统,是人们根深蒂固的认知。
而郭大靖便是要打破这个固有认知,正如他所说的,他在为国而战,为苦难的辽民而战,将来还要为大明的百姓而战。
正因为有这样的认识,郭大靖才不觉得憋屈,才会全力以赴,自己的钱财花起来也毫不吝啬。
说白了,郭大靖也在为自己和亲人、朋友奋战。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建虏若窃据天下,他还能躲到老鼠洞里独善其身?
………………
油灯发出并不明亮的光,已是夜深,崔孝一却未入睡,还在阅看着郭大靖所谓的心得感悟。
郭大靖介绍的简单,也确实记录了几次主要作战的经过。尽管都是他率军获胜的战例,但后面的总结中,依然有不少反思,不是吹嘘和骄傲。
即便是胜利,也不可能是完美的,也有要吸取的经验或教训。每次作战之后,郭大靖都要召集军官们进行总结,进行自查自省。
在郭大靖看来,这种机制是可取的,也是被证明是效果明显的,能够让军官们成长得更快,更有头脑。
但对于崔孝一来说,上面的总结和反思,以及对敌我双方的分析,却是如醍醐灌顶,令人振奋,发人深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