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菱摇头笑叹,“这么说来,少侠最开始怀疑的并不是我。”
“我怀疑过裴炔,他很有嫌疑,而你则是他和阿彩之间,也是他和玄月宫之间唯一的枢纽。”黎秩道:“不过最后,我相信裴炔是不知情的。”
信息量太大,孟见渝好一会儿才捋清楚,他稳住了自己的往日的高冷形象,问:“你半月前只在九华山待了半日就走,一直到孟扬死后,你才再次出现,你是何时给他下的蛊毒,又如何让他放下戒备被种下蛊毒?”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孟见渝也猜到了孟扬的异常是因蛊虫而起。
蛊毒向来不分家,但蛊虫却比一般的毒更为诡秘,如此也能解释,为何他们一直未发现孟扬身上的问题。而这一只小小的蛊虫竟能让孟扬变成这样的傀儡,实在叫人毛骨悚然。
薛菱一如既往地平静,哪怕她已经被黎秩揭发。她的声音很温婉,语调不紧不慢,“少侠猜的一点没错,我给孟扬下蛊,就在半月前。”
“只不过,真相要追溯到三个月前。”薛菱垂下一双美眸,掩去眼里的复杂情绪,轻吁口气道:“三个月前,我正在筹备我和裴炔的婚事。李少侠说的不错,裴炔的确是在从九华山回来后,因为与孟扬约战一事与我解除了婚约。但他当时并未明言,只说他突然发现,他所爱之人不是我,只将我当做妹妹,这对我不公,他不愿委屈我。”
薛菱眉心一紧,微低下头道:“他走得利落,两手空空,什么都没带走,我当时怨恨他,是他让我成了江湖上的笑话。可当我在仙女峰上消沉半个月,我还是不相信这是他要离开的真正原因,我决定下山找他。姑姑不放心我一个人去浩然山庄,便陪我同去,不料遇上仇敌,姑姑身中奇毒昏迷不醒,而我运气不错,遇上了西南镇南王府的少将军,他得知姑姑的事,让我带着玄月宫的人回来,为姑姑治疗。”
“是我害了姑姑,她如今还未完全康复,三十年的功力也全散了。”薛菱停顿了好一阵,才接着道:“所以我愈发怨恨裴炔。陆晚秋告诉我,他要杀孟扬,我便打算抢在他之前杀了孟扬,让他永远都忘不了我,我便让玄月宫的阿彩给了我一种蛊虫。”说到此处才是关键,她浅笑着望向孟见渝,“孟前辈可知,我来送贺礼时,给绾绾做了一碗鸭血粉丝汤,这是我最拿手的汤粉,经由绾绾的手,送到了她爹手里。他太过谨慎,就算是女儿试过的也只吃了一口,不过这也已经足够了。”
孟见渝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忽地,他睁大眼睛,缓慢地转向黎秩,他突然想起来萧涵说过的一句话,“你之前,也吃过鸭血粉丝汤?”
黎秩泰然自若。
薛菱失笑道:“哪有那么多蛊虫,就算是玄月宫的人,至少也要几年才能养出一只蛊虫,我只有那一次,把那只蛊虫下到了汤粉里。”她想了下,若有所思地看着黎秩,说道:“即使我真的下了蛊,少侠也不会放在眼里,毕竟他可是杀了孟扬体内的蛊虫。”
黎秩只道:“肖远之在哪里。”
这约莫是他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唤出萧涵的化名。
薛菱一愣,“肖少庄主不见了?”
黎秩面色阴沉,“我最后再问一遍,他在哪里。”
薛菱察觉到他的认真,忙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以为你能发现蛊虫,制住孟扬,这时候来找我,是因为看出我是下蛊之人要来揭发我。”
黎秩眉头紧皱,“不是你?”
薛菱道:“我真不知道肖少庄主在哪里。我来九华山,是因为孟扬死的太过意外,这不是我预料的死状。蛊毒会让他快速衰老,嗜睡乏力,到了后期,他会不时昏睡,而他死在了魔头的剑下,这很不对,所以我来了。”
她说着,也有些啼笑皆非,“我没想到他会这样死去,也没想到还有那么多人要杀他,更没想到就在他死后,裴炔会来找我,说他喜欢我。”
薛菱眼里亮起了水光,很快被眨眼敛去,但她开口时声音仍有些沙哑,“可惜了,没有人会一直等着他的,喜欢他的薛菱已经死了。”她面向黎秩和孟见渝,说道:“就算你们不揭发我,我也打算自己说出真相。”
孟见渝神情复杂,只因薛菱眼里的泪虽然止住了,但眼眶早已泛红,让她看起来不再那么淡然,而多了几分脆弱,他最见不得女人哭。
孟见渝扶着额头想了下,轻咳一声,宣布道:“那好,你现在跟我过去,跟大家说明整件事情。”
薛菱却摇头,“恐怕现在不行。”
孟见渝和黎秩俱是神情一变。
“为什么?”
“因为她要跟我们走了。”
门前一道女声传了进来,虽已尽量字正腔圆,但腔调怎么听都有些别扭,正是来自西南的阿彩。
阿彩身后领了好几名穿着华山派弟子服的人,孟见渝一眼就能看出那些人是假扮的。而阿彩一边走过来,一边撕开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肤色偏蜜色的艳丽容颜,她很年轻,很稚嫩,单看脸,绝对不会超过二十岁。
这个年轻伶俐的苗疆小姑娘,含着讥讽的笑意,走到薛菱身后,“因为她现在是镇南王府少将军的未来夫人。我玄月宫受镇南王府所托,要将薛姑娘完完整整送到镇南王府,如若不然,我们得拿自己的脑袋给她偿命。”
薛菱默认一般垂下头,“我离开后,会将我做的事公布出去,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可以来镇南王府找我报仇,但请不要迁怒仙霞派。”
“这次来中原办事,没想到能看到一出好戏,还要多谢六大门派的倾情演出。”阿彩嗤笑道,明亮的眼眸望向黎秩,“我叫阿彩,是玄月宫的二宫主。你是什么人,你认得我?连我都控制不住的蛊虫,你却制得住?”
黎秩留意到她说话时似有意无意地晃了晃手上的缀满银铃的手镯,喑哑微弱的铃声与众不同,方才在灵堂混乱之时,似乎曾听到过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