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秩皱起眉头,定定望着他。
“我没有生气。”
可他的神情过于冷漠,双眼又生来便如此清冷,叫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萧涵握住他双手,倾身上前,光洁而温热的额头与黎秩眉心相贴。
黎秩只觉眉心骤然一烫,下意识要躲开,却撞进萧涵那双多情温柔的桃花眼,亲眼看着他面上露出委屈又可怜的神情,还跟他撒娇诉苦。
“那你为什么不理我。”
黎秩缄默不言,须臾后,浑身僵硬着推开萧涵的脸,将他的脸挤成一团,往日的俊美变得滑稽好笑,黎秩眼底的寒冰也似随之消融了不少。
“我有点累。”
萧涵温热的手心覆在黎秩手背上,目光灼灼,“真的没有生气吗?”
你又何须怕我生气?
黎秩深深望了他一眼,看得萧涵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一点点不舍地松开了他的手,整个人坐直起来,“累了便歇会儿,很快就回去了。”
黎秩仍是看着他,轻声问:“你这么护着我,就不怕摄政王会不高兴吗?我记得你说过,你父亲平阳王与王妃,还有你两个弟弟都在京师。”
他的家人全都在摄政王眼皮下,他怎么敢为了自己这一个疑似逆贼余孽的人跟摄政王叫板?千里迢迢来求亲,也是在拿自己的一切在赌。
倘若摄政王也容不下黎秩,那萧涵又该怎么办?
黎秩心中百感交集,他一直以为,是他在保护萧涵。
事实上,从三年前与他重逢的那一夜,萧涵为他挡刀开始,萧涵就不再是十一年前那个山洞中可怜兮兮只能等着他来救命的落魄小公子了。
以求亲将黎秩护在他的羽翼之下,在与六大门派比武时为黎秩挡箭,在黎秩已认命时在湖底拉紧了他的手,这些守护,怎么会不是真心的?
黎秩却受之有愧。
“你的一切,不该全都押在我身上。”黎秩自认他也有许多顾虑,他的长辈,他的亲人,一个也放不下,他不能认同萧涵这样冲动的做法。
“若我真是逆贼余孽……”
“哪怕你真的是,我也有足够的自信,四哥会容忍我留下你。”萧涵认真地看着他道:“不要多想,那些事情我看得比你清楚,你跟我的父亲兄弟一样,都是我很重要的家人,我会护住你,也会护住他们。不论是你们当中的谁出事,我都会倾尽所有保护你们。”
萧涵当他是家人吗?黎秩双目一怔,哑声道:“你会欠下他们许多。”
萧涵微扬唇角,笑得不以为意,“哪又如何?我今日欠他们的,来日不过多做些事便能抵了,况且我若没些弱点,他们反而对我不放心。”
萧涵忍不住心下冲动,捏了捏黎秩的脸颊,“你就是我的弱点啊。”
黎秩一时间没想明白这些弯弯绕绕,只因老教主曾有规矩,他便对朝廷之事避而远之,他不清楚事实是不是如萧涵所言,只知道没那么简单。
黎秩静静望了萧涵一眼,垂下眼眸没再说话。这样一来,萧涵越发琢磨不清黎秩的心思,他试探着将手环过黎秩肩膀,轻轻带着人搂进怀中,期间黎秩抬眼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萧涵故作从容地朝他笑了。
黎秩拧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最终顺势将脑袋靠在萧涵肩上。
萧涵眼里有些惊喜,强压下嘴角不住上扬的弧度。
如此看来,黎秩是没有生气的。
而他如此拙劣的试探,黎秩心里门清,只是心里藏着事,也从不打算说开……他还没有想明白,现在的他,还有没有资格站在萧涵身边。
若他真的是世子姜蕴的儿子……
属于王庸的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倏然浮现在眼前,黎秩眉心紧皱起来,眼底不自觉燃起几分灼热的怨恨,很快被他垂眸敛去,再抬眼时,微微走神地看向随马车驶动浮动的窗帘。
萧涵也没有再说话,他的手原先是僵硬地按在黎秩肩头的,后来一点点自然下来,索性两只手都环上了黎秩的腰杆,侧脸抵在黎秩发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