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秩出不去,只能透过窗户看到外面的路况,看得出来,这并非是回到伏月山的那天他熟悉无比的路,而是另一个方向,红叶应该是正在带他去往金水城外往西十数里的乱石山。
乱石山之名源于此处漫山乱石,峰峦迭起而异常陡峭,几乎不长草木,平日连上山打柴的人都没有。
待黎秩见到那几座料峭嶙峋的山峰时,马车也慢了下来。
红叶放下马鞭,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一眼便撞上黎秩双眸。她在对面坐下,抬手解开了黎秩的穴道。
下一刻,身上顿时轻松下来,黎秩有些意外地看向红叶。
红叶淡笑道:“教主不必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定不会害你。”
黎秩轻轻点头,“我知道。但我不知道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乱石山。”
黎秩看着她道:“你说你想回家,看看我爹,看看大家。”
红叶笑容淡去,“说要回伏月山是我骗了教主没错,这也是最后一次了。余下的,教主放心,我会如你所愿,将你想要知道的都告诉你。”
黎秩便静静地看着她。
红叶叹了口气,“好,我说。”
黎秩发现红叶虽然打伤了银朱,劫走他改变了路线,但她对自己的态度一直如常,不见一点恶意。
正如此刻,红叶仍是慈爱的看着他,眼底满是温柔。
“那么教主,你是想先知道姜家后人与藏宝图,还是其他?”
黎秩道:“我都想知道,但我不确定你会不会全告诉我。”
红叶抿嘴轻笑,“关于姜家后人与藏宝图在何处,我可以告诉任何人人,但这个人绝不会是你。因为知道的太多,对教主完全没有好处。”
黎秩怔了一下,“此事与我无关?”
红叶笑着摇头,也不知是觉得黎秩的话好笑还是在敷衍他。她望向窗外,面上露出几分怀念,“我出生在西南,本不叫红叶,乃南王属下一名副将的女儿,王妃怜我幼年失母,将我接到身边,因此,我自小在南王府长大。王妃待我如亲女,世子姜蕴待我如亲妹,我也一直将他们当做自己的亲人。”
“但这一切,都在那一天没了,瑞王的人闯进王府,而我的义父,现在的镇南王,就站在瑞王那些人身后,眼睁睁看着他们逼死王爷……”红叶说着,笑容悄然而快速消散,眼底涌上几分悲痛,她恨声道:“王爷被他们逼死了,我跟世子哥哥护着王妃逃了出来,王妃悲痛欲绝,在逃走的路上生下了小公子后也随着王爷去了,此后,南王府便什么都没了。我跟世子哥哥和小公子他们离开了西南,从此浪迹天涯。”
黎秩眸光一顿,声音不自觉轻柔下来,“后来,你们刺杀瑞王?”
红叶点了头,“在逃走的路上,小公子生了重病,后来又不小心遇上了当年因为瘟疫逃亡的灾民,一同被困在了镇子上,小公子他便……”
黎秩道:“他也……”
红叶摇头,轻声道:“我不知道,是我没看好小公子,我只是出去一会儿,回来孩子就不见了。我和世子找了很久,却都没有找到小公子。因为疫情太过严重,朝廷的追杀也十分密切,我们没有再留下去,通过地道逃出来这座城镇,之后,世子策划了在瑞王回京路上刺杀为南王府报仇的计划。”
黎秩心下暗叹,那南王府的小公子应是红叶当时唯二的亲人之一,而又在红叶不留神之时丢失,红叶必然十分内疚,而小公子当时又生了重病,落到或许会被感染瘟疫的流民手中的话,八成也是活不下去的。若能活下去,当年的小公子应该也有二十四了。
很巧,红叶也想到了这一点,“若小公子还在,现在应该已经结婚生子了,这很好,不必像我和世子一样,这一世满江湖逃亡,永无宁日。”
黎秩安慰道:“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了,瑞王死了,当年的皇帝也死了,现在的朝廷愿意给我们一次机会,只要姑姑告诉我藏宝图在何处。”
红叶苦笑道:“教主,你太年轻了,还是没能体会到世间险恶。现在在镇南王眼里,藏宝图是很重要,但姜家后人更重要。同样,朝廷也不会放过姜家后人,就算他们不会杀世子,他们也必然会将世子握在手里,这样才能让他们放心,今后倘若江山易主,谁能保证他们会一直善待姜家后人?毕竟姜家后人有着前朝皇室血脉,又曾经有过一位弑君者。可世子已经苦了一辈子,我怎可让他落入这般境地?”
黎秩哑口无言。
红叶也知这么跟黎秩说是有些杞人忧天了,但为了至亲之人,她不得不想到这一点,“若不是情势所迫,谁又愿意冒着重重危险背下逆贼的骂名?世子这一生,少年痛失家人,半世流离,好不容易有了几日安稳,要我将他的藏身之处说出去,我做不到。”
黎秩沉默须臾,微微蹙眉道:“姜蕴他,对姑姑很重要?”
红叶毫不犹豫点了头,“他是我的哥哥,是我的亲人。”她又望向黎秩,“你也是姑姑的亲人。小姜,你是个聪明的好孩子,这段时间你被误以为是姜家人而受过的苦,你心中有怨,我也清楚,你都如此,世子出现后,他会遭遇的必然会比你严重百倍。”
红叶脸上有着浓重的歉意,“此事皆因我而起,是镇南王先找到了我,要我供出世子,我没有答应。当年他助瑞王造伪证害苦了南王府,也害死了我父亲,我恨他入骨,怎么可能会与他为伍?他又求我帮忙,要我构陷摄政王谋杀当今圣上,而他便可找借口带兵救驾,事后再为南王府洗清冤屈,我表面应了,在行动时却反水,他如今定是恨极了我,哪怕还被困在宫中,也派出心腹来追杀我,而也是我的举动,让他又起了通过我找到世子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