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受了抢白,顿时臊到一边,一人解围道,“要说,这样的□,不拘我们找一个人牙子卖了也就完了,”另一个接话,“可不是,只是太太让奶奶再问问话的。”
二嫂子冷笑,“你们哪里知道太太的意思。深宅内院的,一个绣娘竟然与外头的伙计搭上,定是你们平日里只顾吃酒赌钱有了疏漏,给人留下缝隙。”一席话说的几个婆子都低下头,这时有人门外轻呼,“大奶奶来了,”几人当下噤声,皆垂手立到一旁。
她们言论期间,灵眉只向门口望了一眼便仍回过头去,依旧是背柴而坐,默默无声,浑若那些嘴里一口一个“小贱人”、“小□”说的并不是她,没多会儿静下来,“大奶奶”、“奶奶”,婆子媳妇们忙不迭叫唤声中,一双精致绣鞋慢慢踱到自己眼前。
鞋是牡丹花色的,粉白的缎子做底,鞋头十几片花瓣或张或合,或开或隐,桃红、水红、嫣红、粉红……深深浅浅,每一瓣皆用那金丝线描边,堆落出一整枝花来,层层叠叠的红中吐出嫩黄花蕊,鞋帮藏开另半朵,散落一两片嫩绿叶子,虽比不上自己原先在家所穿,但绣工式样也算是一等一的精良了。
忽而想到出嫁时的那双绣鞋,刘婶母应承做的,当日自己倚在母亲怀里边撒欢儿边要,“那花样儿要鸳鸯戏水底,鸳鸯不能太小,也不能忒小,一只欲飞,一只未起,绣在鞋面离尖处,提防走路磨,再要一颗夜明珠”——
“你就是那杜家的么?”
灵眉尚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时未能及时回话,早有一边候着的婆子抢上,揪住她肩胛喝道,“奶奶问话呢,还不跪下回话?”
灵眉被摁着跪倒,缓缓抬起脸来,“是。”马上那婆子又按她头颈,“咄,还有脸抬头……”
“罢了,你下去吧。”大奶奶郝月君发话,婆子退下,灵眉稍稍将脸儿抬高,目光平视前方,郝氏略微一看,她虽跪着,且经了一昼夜,但腰身笔直,脖颈支起,并没有如一般丫头下人拱肩缩背的窝身子,反而由头到肩、再往下到腰臀的线条都流畅着,也并不是一味倔强倨傲故意端着,反像是从小养成的姿势气度,郝氏心奇,这样的人会与那车夫做出苟且之事,只怕大大不会。
一时间无话,灵眉微扬起脸儿直视郝氏,“大奶奶,小妇人有话要说。”
郝氏再看,她素白灵俊的一张脸,此刻虽说是蓬头乱发,半边儿脸颊高高鼓起,双眼红肿,嘴角边有淤青,嘴唇也干得破皮,但不知怎的,竟半点没有损其美貌,遂又想,生得这样的颜色,便不失足也不大可信。
灵眉得她首肯,继续说道,“小妇人并没有与那王大有有奸,小妇人初到府上,别说见过他,昨日之前就是连这府内有这个人都不知道……”因说的是自己贞洁之事,她身子微微发抖,拼命抑住了,咬咬嘴唇,弯下腰恳求,“望奶奶明察。”
郝氏无声,半晌轻咳一下,道,“看你的言谈举止,估计来我们家前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媳妇。”瞅瞅她面上伤痕继续道,“我们家并不是那爱作践下人的,你来这一月,未必没有体会。只是现下你自己犯事,且那人证物证俱在,要我如何信你?”
你道这郝氏为何如此客气,上一回她不还借贞良亲近灵眉一事挑拨她与太太之间的关系么,现下灵眉犯事,她理应那最幸灾乐祸的一个——其实不然,这次的事情让周府的女主人太太王氏大怒,三个媳妇都受了训斥,大奶奶管家,因此首当其冲。于郝氏而言,灵眉是不是真与车夫有奸她并不关心,她关心的是查出事情来龙去脉,给太太一个交代。
灵眉闻言大呼,“小妇人冤枉,不知道人证是谁。”
郝氏稀奇,“你竟不知么,那王大有都认了你的。”
灵眉大惊,抬起脸儿,此时有管事媳妇从外进来,向郝氏道,“奶奶,人牙子已经来了,想先看看人口。”郝月君转身对着灵眉,“你好生把怎么与王大有勾缠上的讲清楚,何时开始,都有谁于其间帮忙,与你一屋子的那个丫头有无居间。你若都讲明白了,我或还帮你选个好点的人家,如若不然,呵……”
灵眉此刻心如乱麻,万想不通一个不相识的车夫为何要这样处心积虑害自己,那郝氏见她半天不答,只当她怕了,不耐烦道,“怎样?”
灵眉咬牙道,“我愿与王大有对质——还有,如若王大有真与我有奸,必不是他自己露出来的,有那举告的人,恳请奶奶一并叫来对质。”
再说那周奉,听四儿传来的消息,疑灵眉十有八九与那车夫有染,心中堵恨不已,后首四儿又告诉他大奶奶已找来人牙子,说话间就要将她卖了,周奉开始想卖就卖了,这样的风□人哪里都可找得,但转念忆起她稀世美貌,那晚灯烛下娇羞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