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推门进来的这位父亲,眉眼之间跟贺知年同学很像,穿得也很斯文有礼,但一个这么高大壮实又皮肤黝黑的男子,哪怕一身的西装,也很难跟‘斯文’联系到一块儿去。
大部分时间都在工地,被晒成‘煤炭’的贺海,对学校老师别提有多尊敬了,跑关系、签合同的时候,他都拿不出这态度来。
上来先给人鞠一躬,声音比平时轻八度:“老师您好,我是贺知年的家长,您刚打电话让我过来的,不知道是不是孩子在学校有什么事儿?”
说话还是蛮斯文的,赵主任给学生家长沏了杯茶递过去:“您先坐,咱们慢慢聊。”
从高考的重要性到贺知年的潜力,从学生的饮食搭配到作息安排,从高考心态的调整到家长需要注意的事项,赵主任讲一个小时都不带有重复的。
“……每一分钟对高三学生来讲都是特别重要的,尤其贺知年同学还是直接从高一跳级上来的,我知道他自学能力强,但毕竟学习时间比其他同学都要短,所以咱们家长一定要注意,别让一些琐事占了孩子的时间。”
赵主任说话并不委婉,甚至还给家长举起了例子:“比如刷锅刷碗,再比如照顾弟弟妹妹,比如去参加一些不太重要的婚丧嫁娶,在高考之前这些就不要有了,浪费时间。您要是有空,周末可以带学生去郊外走走,放松放松心情,注意别耽误太多时间就行。”
贺海听得也特别认真,还特意跟人家老师借了本子和笔,把觉得重要的都记上。
甭管儿子能不能考状元,但老师说的对,高考之前的这几个月太重要了,家长和学校必须要打好配合,不能拖了儿子后腿。
第11章 犯人的儿子
这边说着不能给儿子拖后腿,贺海把日程表都列上了,什么时候去买什么菜,哪天带儿子出去散步……那边呢,老太太就想把另一个孙子接进家里来住。
这怎么能成!
贺海不同意:“两边已经断亲了,大哥我都不认,认什么侄子,再说阿年现在高三,这几个月是最关键的时候,不能被人打扰。”
老太太也有自己的道理:“虎子比阿年没大几岁,小学都没毕业就出来打工,吃不了那个苦,在咱们家住这好歹有个宽敞的地方,能吃上碗热乎饭。再说他出去打工早出晚归的,打扰不倒阿年。”
“怎么打扰不到,家里有外人总归是不方便的,再说这套房子总共就三间卧室,你让贺虎进来住哪儿,住书房?那让阿年去哪看书?”
贺海都被老太太说晕了,这不是打不打扰的事儿:“断亲书我都写了,贺虎找谁也找不上我。”
是,贺虎年纪小,出来打工肯定不容易,但人家爸妈都不心疼,他这个断了亲的二叔又有什么好心疼的。
之前他为什么那么干脆利落的写下断亲书,难道只是因为贺虎问他儿子索要一双鞋,还不是因为老大两口子办得不地道,贺虎也不无辜。
他入狱那五年,老大两口子还不如外人,又是抢房子,又是每天跑过去占便宜,还有他那个便宜侄子贺虎,带头欺负阿年。
他刚出狱时,阿年脑袋上那个刚刚结痂的疤,就是贺虎把阿年从山坡上推下来摔的。
他没把老大提溜到山坡上推下去,老大就多谢谢看守所的狱警吧,让他五年里长了不少法律知识,不会办这种违法的事情。
就这,贺虎还想住进来?没门儿。
这几年他们一直没回老家,但他也知道老太太私底下肯定跟老大有联系,老太太不识字,可又不是不会打电话,毕竟跟老大断亲的是他,又不是老太太,这事儿他也没什么立场阻止,但让贺虎住进来,那是不可能的。
贺奶奶说服不了小儿子,可又不忍心看着大孙子不管,能怎么办呢?她自个儿掏钱补贴呗,有了钱就能住得好点、吃得好点儿。
老太太手里有儿子给的零花钱,平时买菜买东西儿子还会给钱,花不到她手里的,零花钱就攒下来了。
阿年自己也有钱,不说平常的零花钱,光是去年过年,儿子就给了五千块钱的压岁钱,一个学生吃饭睡觉都在家里,能花什么钱。
所以她这钱留着也是留着,又不能下崽儿,还不如拿去给虎子急用,当然也用不着全给,给一半,一千块钱应该够花了。
老太太用花手绢把钱包上,怕路上揣兜里丢了,又特意在衣兜上缝了一道线,手上拎着的布袋里放了剪子,到车站见了虎子,就用剪刀把线拆了,钱就能拿出来交给大孙子。
“这里面有一千块钱,你拿着用,城里头什么东西都贵,你平时拿钱买点好的吃,别惦记你那对儿没心没肺的爸妈,背着债也饿不着他们。”
贺虎麻溜的把钱接过来,打开手绢,把里面的钱点了点,确实是一千。
“奶奶你有钱不早说,爸妈都被要债的都堵上门了,你之前要是把这钱寄回去,我就不用辍学了。”
家里才欠了八百块钱,在电话上都跟奶奶说过,他奶奶当时硬是说没钱,现在直接拿出来一千,可别说这是二叔给的,他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