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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窗户上挂着薄薄的竹篾帘子,可马车里亮着灯,从那透出烛火的缝隙里,她正好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萧胤的面容。

他正拿着一本不知是什么书,看得全神贯注,眼也不眨一下,将手里的冷馒头凑到唇边,有一下没一下地咬着,全然不知她正在偷窥他。摇摇晃晃的灯火将他衬得面如皎月,眼睫轻轻抖动了些许,便落下重重的阴影,煞是迷人。若说长得好看,他似乎及不上向晚枫五官的精致,可是,明明很简单平常的举止,他总能做得优雅极致,气度雍容,让人一见便再也移不开眼。

就如此刻,他那眩目的容光,仿佛浓墨重彩画进这荒郊空旷的背景中一般,寂静无声,却也夺尽光华。

其实,早在向软衾告诉她那“高人调养”的蛛丝马迹时,她便隐隐猜测出萧胤与她渊源颇深了。本来便有说不出的好感,再因着这些事做催化,她便更是就此沦陷,难以自拔了。

可如今看来,一切不过是自己自作多情罢了。他都已经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了,她又能如何呢?

以往,她也不是没有在心底嘲笑过那些为情所困的女子,认定她们是自寻烦恼,可现下,还真是报应不断。她自然不会选择匍匐于前,像那些没骨气的女子一般对他纠缠不休,既然她与他之间只是不能掺杂感情纠葛的交易,那么,她也不是做不到静若止水。

心荡情漾,她虽然控制不了,但,她却能控制住自己,再不会在他面前流露出那些不该流露出的示弱的情绪。

正想着,一旁冷不地传来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平白的将她给吓了一大跳。

“郡主今日可真是难得一见的忧郁呵。”聂云瀚嘴里叼了一根狗尾巴草,也不知在一旁站了多久,显然是将她窥视萧胤的的举动全然看在了眼里。他不屑地瞥了一眼萧胤,满脸鄙夷,接着,蹲下身子与她对视,不无调侃:“你莫不是在思念你的春闺梦中人?”

蓦嫣很平静地收回视线,白了他一眼,实在对他客气不起来:“你喝黄河水长大的?管得倒宽!”

其实,她之前对聂云瀚的印象不算太差,只不过,见到聂云瀚对影妩的绝情态度,她便只觉得这个男人不只心机太重,还是个风流滥交的下流胚子,对他的仅有的一点好感也瞬间跌至谷底。

“不知郡主的春闺梦中人是何种模样?”聂云瀚挤挤眼眼,颇自恋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故意涎皮赖脸地凑近:“会不会如属下这般模样的?”

蓦嫣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对他投以讽刺的眼神:“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一根葱了。”

亏得他早前演戏时,还能把那老实巴交的忠臣模样演了个九成九的相像,可如今,一旦被揭穿了腹黑的真面目,变就肆无忌惮地露出了轻佻的痞子相,匪气十足。

听罢她的回答,聂云瀚夸张地将脸一垮,尽是苦笑:“郡主,你还真是善于践踏属下的真心呀。”

“我不过是见到了你如何践踏他人的真心,未免一时不察被你践踏,于是只好先一步践踏你!”蓦嫣眼里含怒,俏脸却绽出浅浅笑意对他回以一笑,扬起下巴,言语毫不留情,铺天盖地地袭过去:“像你这种四处拈花惹草,欺骗良家妇女的男人,最好给我有多远滚多远,免得脏了我的眼。”

“原来,在郡主眼中,属下竟是如此不堪。”聂云瀚眯起眼,言语之间很是失望,可堪比城墙拐的上脸皮却仍旧涎着吊儿郎当的笑:“嫁给属下不好么?属下好歹也是一员勇猛武将,勉强也算能征善战,他日指不定便就封侯进爵了,再说,不是连陛下也开了金口——”

“嫁给武将,我怕自己新婚就变寡妇!”听不得他提到萧胤,蓦嫣极快地打断他接下来的言语,伶牙俐齿地回击:“倘若一旦开战,谁知道你几时会死在在战场上?说不定会被人砍成几段,也说不定已经被秃鹰咬得血肉模糊支离破碎,更说不定缺胳膊少腿,连脑袋也找不回来!我可不想届时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还要披麻戴孝,千里迢迢去找你的尸体。”

聂云瀚被她这连珠炮一般的言语给逗得眼里带着笑、嘴角带着笑,就只差没当她的面,仰头哈哈大笑:“那你想嫁个什么样的良人?”他凝视着她的眼,下一秒,却突然故意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哦,真是多此一问,属下倒忘记了,郡主不是已经被陛下指婚与叶大公子了么?!”

“天下人皆知,昭和郡主已经在喜堂之上遭奸人所害,毒发身亡。”

一旁突然传来沉稳而醇厚的声音,蓦嫣本能地扭头一看,却见萧胤下了马车,英挺的轮廓半明半暗,黯沉的眸子在黑暗中显得异常明亮,深邃逼人,他只是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尔后便将视线调到聂云瀚的身上,眼中是波澜不惊的黯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