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句话,说得孔琉玥的心有些发凉起来。他虽然没有庶子,对待庶子也是这种可有可无的态度,但正是这种可有可无的态度,说明他虽不见得喜欢庶子,却也是不排斥有庶子的;甚至再往具体了一点说,他对庶子们的生母,也就是姨娘通房类的,估计也是不讨厌的,这一阵子之所以没去姨娘们那里,一来是因为对她还有新鲜感,二来则是因为他对现有的三个姨娘其实都不甚满意之故。等到有一天,他有了一个自己喜欢的满意的妾室,岂不是也要去后者那里,并与其生出一个甚至几个庶子来?
她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话虽如此,你可考虑过姐姐的感受?她跟王爷自小青梅竹马,感情深厚,要让她眼睁睁看着王爷去别的女人那里,她心里一定很难受。这也还罢了,偏偏还要让她时时看见王爷跟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在她面前晃,提醒她王爷并不是属于她一个人的丈夫,叫她情何以堪?侯爷作为姐姐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之一,作为她唯一的弟弟,难道就不觉得她很委屈,不会为她不平吗?”
傅城恒闻言,一时间有些转不过来,下意识说道:“可是打小儿世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啊,况且姐夫又不是真将那几名妾室放在了心上,不过是因为膝下子嗣单薄,惹得太妃和旁人一再说嘴,才勉强收了她们的,不然也不会连个侧妃的名分都不给了,姐夫的心终究是向着姐姐的……”话没说完,眼前却忽然浮过几年前晋王收妾室时,大病一场后瘦得近乎脱了形的晋王妃的强颜欢笑,忽然就如鲠在喉,再也说不下去了。
那时候,他的确是心疼姐姐的,甚至还因此而恨上了晋王,觉得他既然娶了姐姐回去,就应该好好待她,不叫她受一丝半点委屈才是。
但他也仅仅只是别扭了一段时间,如晋王所说,‘不过几个妾室、几个玩意儿罢了,喜欢呢,和她们说笑两句。不喜欢呢,便可以不理她们,便是她们不好了,也如同猫儿狗儿抓咬了一下子,可恕则恕,不可恕时则变卖或是打杀了也罢了,并不值当放在心上,’且在添了那两个庶子之后,晋王便几乎再未去过妾室们那里,亦连个侧妃都没封她们,笑容也重新回到了姐姐脸上,他知道后,也就将此事丢到了脑后去。那时候他也已经有了一房妾室,也就是以前的通房丫头刘姨娘,自觉很能明白晋王的想法。
等到封氏有了傅镕,要将自己的贴身丫鬟,也就是白姨娘开脸时,他也就没有拒绝,心里想的是,他的心是始终在封氏那里的,他爱重的人始终只有封氏这个正妻,收个把个通房姨娘,又能动摇什么呢?而且他又不打算她妾室们生孩子,就更对封氏母子构不成什么威胁了,也就因此而忽略了她在人后的黯然神伤和在人前的强颜欢笑。
现在想来,姐姐虽然从没在他面前说过什么,一问起她晋王待她可好,她都是说‘好’,封氏那里他当初也是自觉待她已足够好,至少比世上绝大多数男人都强多了,实则她们心里都是不无委屈的,一样是人,凭什么她们男人就可以左拥右抱、三妻四妾,女人却只能忍气吞声,黯然神伤?
由远及近,傅城恒又想到那天在梅苑时,孔琉玥只是跟作了男装打扮的韩青瑶稍微亲热一点并拉了拉手,他已觉得受不了,要是她真跟别的男人拉手或是似那般亲热乃至再有其他更亲密的事,那他岂非要气死过去?
忽然之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片刻方喃喃的挤出一句,“以前从没有人跟我说过这样的话,我也从没深想过这个问题……”
孔琉玥就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怎么听怎么清冷:“是啊,这样的话男人不会主动说起,女人则不敢自己提起,您以前当然没听到过,也没有必要深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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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醒吧,你一开始就知道他是一个封建社会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男人,内与外、性与爱、情与欲在他心里,有一个自然而然的准则,这个准则,既是他的准则,更是这整个社会的准则,难道你还期望他能为你做出什么改变吗?你就不应该得陇望蜀,有了他所谓暂时的“专房专宠”,还要去想其他的,就连晋王妃自小跟晋王青梅竹马,感情应该比旁的夫妇都来得更深厚得多才是,她都得不到的东西,你凭什么去奢望?
听她又用上了那个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用的敬称‘您’,傅城恒的心莫名有了几分慌张,有一种如果他一个不慎,就会失去某种很重要的东西的奇怪感觉,因为也没想就说道:“我如今既已听到你提出了这个问题,我以后一定会去深想的。”破天荒一副乖宝宝的样子。
“然后呢?”孔琉玥闻言,心里不由复又升起一二分希望来,毕竟他生来就是这个时代的人,生来便受的是男尊女卑的教育,男人可以三妻四妾的想法已经在他的脑子里根深蒂固,她不能奢望他有赵天朗那样的想法,——赵天朗如今虽然对韩青瑶许下了承诺,谁又能保证以后就不会改变?她只能用自己的办法,慢慢的、潜移默化的去改造他,让他成为她心目中理想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