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琉玥回过神来,忙强压下满心的烦躁挤出一抹笑意,道:“没什么,就是想着再过几日便是端午了,要提前准备的事情不少,一时间有些走神。”
老太夫人闻言,眉头舒展开来,点头道:“这样大节,的确马虎不得。”顿了顿,面上带出了几分犹豫,“说来老三一家子搬出去也有好几个月了,平常除了初一十五回来给我请安以外,彼此也没个见面的时候,偏你母亲又病着,因此我想着,让他们提前回来,在家里住上几日,待过完了节后再回去也不迟,一来大节下的,全家人也能吃个团圆饭,乐和几日,二来指不定你母亲心里一松快,病就好了呢?只不知你意下如何?”
之前傅旭恒和三夫人每逢初一十五回来给老太夫人请安时,孔琉玥虽都是避开了的,——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省得见了他们自己心里不痛快,但对他们双方见面时的情形也还是大略知道的,因此对老太夫人会忽然由此一说倒也并不吃惊,反而微微有些嘲讽,她就知道,老太夫人不管当时对傅旭恒有多么失望,等事情一过了,仍然是会忍不住心软的,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但老太夫人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除了答应,还能怎么着?难道还真能不让他们回来不成?不孝不悌的罪名她可担不起!
因点头道:“那孙媳下去后便命人洒扫清溪坞去。”反正老太夫人自己都说了只有几日的,那她就当生命里没有那几日罢了,忍忍也就过去了。
孔琉玥原以为自己至少得忍受三房十来日的,没想到中午傅城恒就给她带回了好消息,“……我跟祖母说了,最多让他们回来住三日,不然府里的丫头们该人人自危了,祖母无言以对,只得答应了。”显然老太夫人也对他提出了此事。
虽说依照孔琉玥的本意,是连看都不想看到傅旭恒一眼的,但她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能将十日减成三日已经是意外的惊喜了,她还是知足罢。
孔琉玥先给傅城恒道了谢,——不管他是不是为了她才在老太夫人面前据理力争,他的据理力争为她省了不少事的确是事实,那她就该给人家道个谢。
然后才说起三个孩子搬家的事,“……屋子都收拾得差不多了,祖母已经去看过了,侯爷什么时候有空,不如也去看看,若是觉得有什么该添补的地方,妾身也好即刻吩咐人去办。”
傅城恒闻言,沉默了片刻,方道:“我下午就去看。”又有些犹豫的道,“说来你也有日子没见韩小姐了,要不哪日得了闲,你上将军府逛逛去?到时候我再出面去请了老华太医,顺道帮你瞧瞧身子可好?”
因为心里对孔琉玥有愧,对初华姐弟三人搬回长房来跟他们住之事傅城恒便不是很上心,怕自己一旦表现得太热络,会让孔琉玥见了触景伤情,虽然他已确信她不是那种人,但他潜意识里依然觉得她会难过,而他不想她难过,是以连劝她看大夫之事,近来都一直小心翼翼的不曾提起过。
而今日之所以会提出来,则是因为昨晚上提出那个半年之期后,他实在害怕半年后她真会毫不犹豫离开自己,且她的身体也再拖不得了,再拖下去,谁知道会不会连那最后一线希望也给拖没了?故而他才会试探着出言劝她,就是希望她能早日接受治疗,早日康复,然后他好早日让她有孕,以便能一辈子绑住她,——虽然这样的做法有些卑鄙,但真要到了那一天,只要能留住她,他也吧顾不得那么多了!
孔琉玥知道他的心结,事实上,那件事也已成为她的心结了,不然她也不会怎么也走不出来,甚至于到了自己都觉得自己需要看心理医生的地步。想了想,决定最理智最开诚布公的与他谈一次,就当是给他,更给自己放一条生路,因正色说道:“傅城恒,我们好好谈谈。”
命珊瑚沏了两杯热茶来,又将众伺候之人都打发了之后,方继续说道,“我觉得我们之间已经陷入一个怪圈了,一方面,你拼命的认错,拼命的要我原谅你,然后在这个要我原谅你的过程中,你一天比一天愧疚,一天比一天觉得对不起我,这样其实已经影响到你真正的判断力了,你难道不知道当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产生的愧疚越多,那他对她存在的爱越变少吗?这两者的关系是此消彼长的,你极有可能并非非我不可,只不过你的思想暂时被愧疚所主导了罢了,而且这样的日子,我就不信你不会感到疲惫甚至是厌倦。”
“而另一方面,我是伤心是难过,但也并非完全走不出来,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我,让我被迫一遍又一遍的去回想那些并不美好的过去,这样下去,我们两个只会在这个怪圈里越陷越深,怎么也走不出来。你昨晚上提出的那个半年之期,我事后仔细想了想,觉得也有一定的可行性,就让我们在这半年里,尽量冷静友好的相处,相信半年的时间,已足够我们更深入的发现彼此的优缺点,也足够我们更冷静更理智的做出正确的判断了,到时候不管是要分开,还是要……,我们便谁也不会再觉得有遗憾或是不甘心,不然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们要不就是让对方成为自己心底一根永远拔不掉的刺,继而影响到彼此以后的生活;要不就是心里终究会有几分不甘心,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再爆发一次,依然影响到以后的生活。只不知你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