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清醒,一睁眼,就看到满天星辰,晃阿晃的。
我是被傅青伦摇醒的。
那天晚上,傅没有走。寝室很冷,薄被无法抵御汹涌而来的冬寒。我在他怀里,昏昏沉沉,在明昧之间挣扎。昏昧的漩涡巨大如星云,无可抵御。
来省城之后不久,傅曾陪我去复诊。医生说淤血消除了不少,但是头痛依然不可忽视,又叮嘱要休息,不可紧张,不可激动。
可是,因为被培训小组里的几个男生排挤,我不甘心就这样缴械认输,于是一步步,把自己逼到了绝地。
不是不知道头痛越来越厉害。可是,无法放弃,不能服气。
也许,我真正不服气的,是自己,是命运。我不甘心就这样被疾病支配。我们从小被教育,人的努力,可以战胜天意。
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电热毯已经有些烫,益发显得室内的空气寒意逼人。孟繁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算算日子,那一场雪,原是同时落在省城与江城。那个晚上,李碧荷还摔了一跤,车把摔歪了,正不过来,只好步行。当自己陪着她言笑晏晏漫步而行的时候,几百里之外,心爱的女孩,正在生死之间挣扎。陪着她熬过漫漫长夜的,是另一个男孩。
他并没有嫉妒。此刻占据他心中的,只有那女孩的病痛与折磨。虽然知道她已经安全完好地回来,正在自己身边,他还是觉得心头一阵阵惊悸。
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她真正想说的,是生不能做人杰,便当死而为鬼雄吧。
他望了望厨房门里闪出的林之若的一角衣衫,略略安慰,默默翻过一页。
第二天,傅又陪我去了医院。医生强烈建议我休学。他说,头痛虽然不能死人,但是头痛到一定程度,会影响意识及行动能力,容易发生意外。在国外,深度头痛患者,是被禁止开车的。唯一的有效控制方式,是充足的休息,轻松平和的心态。
我问:休学之后呢?我还这么小,总不能就一直休息下去吧?
医生意味深长地说:你要学会适应新的生活方式。
我明白他的意思。
我回到宿舍,足足躺了三天。
自来省城,每天都要写几个字给你。可是,这三天中,我只提过一次笔,却只写了两句,就难以为继。
孟繁星往前翻,果然,好几页是空白的,中间一页上写了几行字:
恨此身不死。
逐日来,美食华衣,都成虚糜。
若道浮生都是梦,梦也须有尽时。
似乎是一首词的开头,却没有写下去。然而短短几句,沉痛绝望之情,直欲破纸而出。那个“死”字,纵横凌乱,更是触目惊心。他几乎不敢再看,翻回原处接着读。
也许你有所察觉,我一直行走在悬崖的边缘。仿佛一架没有线的风筝,风吹向何处,就飘向何处。左边是生,烈火鲜花,烹灼游戏;右边是死,清静空虚,阴阳轮转。
只要目光清静,你便会发现,这个世界,一切之一切,苦、空、无常,琐碎悲哀,反反覆覆地上演。
所谓生,不过是欲望,是留恋,是放不下看不开,是戏中流泪,梦里狂欢。
曾经以为,这生命,至少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如果勇往直前,总会有一天,能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