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和山灭门之祸那夜,是沉雁辞第一次见到路拾,可并非是路拾第一次见到沉雁辞。
比那更早几年,路拾十二岁时,因为吃不饱瘦得跟个黑猴子一样的年纪,整天与灵兽作伴,是个只知道傻乐的皮实孩子,曦和山的杂役们没几个不知道他,也没几个喜欢他。
路拾并不在意,他不稀罕朋友,心里话宁愿对着修者的坐骑说。一次他牵着黑龙驹到后山饮灵泉,偶然遇到了少主回山,山门前来了众多弟子,挤得水泄不通,吵得黑龙驹烦躁地喷气,路拾赶紧牵到一旁安抚。
“乖一点,他们多金贵,你踩他们一脚,得挨顿鞭子外加三天吃不上饭……”路拾捋着黑龙驹的鬃毛,叹了口气,“不就是个人么,有啥好看的,少主难道就比旁人多长个手?”
手是没多长,但少主也的确与旁人不同。
沉雁辞踏剑驰来,稳稳停在台阶前,利落地收回飞剑,对着前来接应的长老略一点头,在众人的簇拥中进门。
明明长相清冷如冰雪铸就,偏偏意态灵动如朝阳初升。
路拾只觉得眼睛上被泼了捧清冽灵气,一路沁入心底。他所在的位置并不被任何人注意,却还下意识屏住呼吸躲在黑龙驹的身形后面。多年以后,他识得些字,才明白当时的感受,叫做自惭形秽。
然而,十二岁的路拾并不懂,只觉得憋气憋得面红耳赤,一颗心在胸膛里好不安分,撞得他不得不用手摁住。
少主被迎进华堂,杂役则继续干活,本应什么都没变,但在路拾心里,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彻底底不一样了。
从那以后,杂役们聚在一起聊山门趣闻时,他会停下脚步听上几句,每逢人讲到少主如何如何时,他的心绪也会随之起伏。夜里做梦时常梦到山门前的那一幕,心里隐秘地期盼着,还能再看少主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