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有人发现水蛇帮上上下下八条好汉,忽然全都死在他们的窝里。

每个人好像死得都很平静,既没有受伤,也没有中毒,谁也看不出他们是怎么死的!

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吹的不是雪,是血。他剑上的血。

盆里的水还是温的,还带些茉莉花的香气。

西门吹雪刚洗过澡,洗过头,他已将全身上下每个部分都洗得彻底干净。

现在小红正在为他梳头束发,小翠和小玉正在为他修剪手脚上的指甲。

小云已为他准备了一套全新的衣裳,从内衣和袜子都是白的,雪一样白。

她们都是这城里的名妓,都很美,很年轻,也很懂得伺候男人——用各种方法来伺候男人。

但西门吹雪却只选择了一种。他连碰都没有碰过她们。

他也已斋戒了三天。

因为他正准备去做一件他自己认为世上最神圣的事。

他要去杀一个人!这个人叫洪涛。

西门吹雪说不认得他,也没有见过他,西门吹雪要杀他,只因为他杀了赵刚。

无论谁都知道赵刚是个很正直的、很够义气的人,也是条真正的好汉。

西门吹雪也知道,可是他也不认得赵刚,连见都没有见过赵刚。

他不远千里,在烈日下骑着马奔驰了三天,赶到这陌生的城市,熏香沐浴,斋戒了三天,只不过是为了替一个没有见过面的陌生人复仇,去杀死另外一个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

洪涛看着西门吹雪,他简直不相信世上会有这么样的人,会做这么样的事。

西门吹雪白衣如雪,静静地在等着洪涛拔刀。

江湖中人都知道洪涛叫“闪电刀”,他的刀若不是真的快如闪电,“一刀镇九州”赵刚也不会死在他的刀下!

洪涛杀赵刚,也正是为了“一刀镇九州”这五个字。

五个字,一条命!

西门吹雪一共只说了四个字!

洪涛问他的来意时,他只说了两个字:“杀你!”

洪涛再问他“为什么”的时候,他又说了两个字:“赵刚!”

洪涛问他:“阁下是赵刚的朋友?”

他只摇了摇头。

洪涛又问:“阁下为了个不认得的人就不远千里赶来杀我?”

他只点了点头。

他是来杀人的,不是来说话的。

洪涛脸色已变了,他已认出了这个人,也听说过这个人的剑法和脾气。

西门吹雪的脾气很怪,剑法也同样怪。

他决心要杀一个人时,就已替自己准备了两条路走,只有两条路:“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现在洪涛也已发现自己只剩下这两条路可走,他已别无选择的余地。

西风吹过长街,木叶萧萧落下。高墙内的庭园里,突然有一群昏鸦惊起,飞入了西天的晚霞里。

洪涛突然拔刀,闪电般攻出八刀。

赵刚就是死在他这“玉连环”闪电八刀下的。

可惜他这“玉连环”也像世上所有其他的刀法一样,也有破绽。只有一点破绽。

所以西门吹雪只刺出了一剑,一剑就已刺穿了洪涛的咽喉。

剑拔出来的时候,剑上还带着血。

西门吹雪轻轻地吹了吹,鲜血就一连串从剑尖上滴落,恰巧正落在一片黄叶上。

黄叶再被西风舞起时,西门吹雪的人已消失在残霞外,消失在西风里……

花满楼

鲜花满楼。花满楼对鲜花总是有种强烈的热爱,正如他热爱所有的生命一样。

黄昏时,他总是喜欢坐在窗前的夕阳下,轻抚着情人嘴唇般柔软的花瓣,领略着情人呼吸般美妙的花香。现在正是黄昏,夕阳温暖,暮风柔软。

小楼上和平而宁静,他独自坐在窗前,心里充满着感激,感激上天赐给他如此美妙的生命,让他能享受如此美妙的人生。

就在这时候,他听见楼梯上响起了一阵很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匆匆奔上了楼,神情很惊慌,呼吸也很急促。

她并不能算太美,但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却非常灵活聪敏,只可惜现在她眼睛里也带着种说不出的惊慌和恐惧。花满楼转过身,面对着她。

他并不认得这个女孩子,但态度还是很温和,而且显得很关心:“姑娘莫非出了什么事?”

小姑娘喘息着,道:“后面有人在追我,我能不能在你这里躲一躲?”

“能!”花满楼的回答几乎完全没有考虑。

楼下没有人,大门总开着,这小姑娘显然是在惊慌中无意闯进来的。

但就算是一匹负了伤的狼在躲避猎犬追逐时,投奔到他这里来,他也同样会收容。

他的门永远开着,正因为无论什么样的人到他这里来,他都同样欢迎。

小姑娘的眼睛四面转动着,好像正想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花满楼柔声道:“你已用不着再躲,只要到了这里,你就已安全了。”

“真的?”小姑娘眨着大眼睛,仿佛有点不信,“追我的那个人不但凶得很,而且还带着刀,随时都可能杀人的!”

花满楼笑了笑,道:“我保证他绝不会在我这里杀人。”

小姑娘还是在慌张,还准备问他:“为什么?”

可是她已没法子再问,追她的人已追到这里来,追上了楼。

他身材很高大,上楼时的动作却很轻快。

他手里果然提着柄刀,眼睛里也带着种比刀还可怕的凶光,一看到这小姑娘,就瞪起眼来厉声大喝:“这下子我看你还能往哪里跑?”

小姑娘正在往花满楼身后跑,花满楼正在微笑着,道:“她既已到了这里,就不必再跑了。”

提刀的大汉瞪了他一眼,发现他只不过是个很斯文、很秀气的年轻人,立刻狞笑道:“你知道老子是谁?敢来管老子的闲事?”

花满楼的态度还是同样温和,道:“你是谁?”

大汉挺起了胸,道:“老子就是‘花刀太岁’崔一洞,老子给你一刀,你身上就多了一个洞!”

花满楼道:“抱歉得很,阁下这名字我从来也没有听说过,我身上也不必再增加别的洞了,无论大洞小洞我已都不想再要。”

小姑娘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崔一洞却已变了颜色,突然狂吼:“你不想要也得要!”

他反手抖起了一个刀花,刀光闪动间,他的刀已向花满楼的胸膛上直刺了过来。

花满楼身子连动都没有动,只动了两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