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边的小楼里,聚集了不少人。
白发苍苍的老婆子满身泥泞,遍体鳞伤,冷得直打哆嗦,喝了几口热水才稍稍好转。往下瞧,两只鞋子也掉了一只,赤着的脚已然磨出血泡。
方才花无缺已检查过,这老妇人的眼睛患了病,几乎是看不清东西的,也不知她是怎么一路摸索着问路来到城里寻至县衙的。
心兰跟蛛儿想先让其换过衣裳包扎好伤口,对方却猛地跪下要磕起头来:“姑娘,我记得你们的声音……求求殷大小姐救命,我的阿云,她这么年轻……她不能有事啊!”
花满楼连忙上前,温声安慰:“老人家,昨夜情状您且慢慢地说,但凡找到一丝线索,我等决不会袖手旁观。”将她慢慢扶起,坐好。
老婆子努着唇,颤巍巍道:“昨儿个夜里,雨势不小,阿云点着灯要赶绣活,想着二位小姐下回来时可以好好看看她的手艺……”
两位少女咬着唇,心里很不好受。
“老婆子的眼睛在白日还能依稀瞥见人影,到了晚上就像个瞎子,阿云每日都服侍我早早睡下……后半夜,我听到外头动静惊醒。先听到声尖叫,待我摸索着要走出去,便有风声雨声人声灌进来的嘈杂。”
老妇人心有余悸般按着胸前,仿佛又回到了昨夜的惊险雨夜:“我听到阿云叫我莫要过去,又听到一个汉子说不留活口。阿云……我的好阿云,她就喊起来啦!她说我是个又聋又瞎年近六十快要入土的老东西,求求他们放过我,她保证跟着走,决不哭闹……”
后面的事情,众人也都知道了。
老妇人侥幸活了下来,贼人的痕迹随着雨水冲刷而去,年轻的绣娘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小凤再无一丝嬉皮笑脸的神色,正正经经地询问了许多可能遗漏的细节,在老婆子的苦苦哀求与千恩万谢中,将寻人的事坚定应了下来。
侍女们扶着这胆战心惊的老人家去休息调养,客厅里留下的几人面面相觑,一时竟无言。当务之急是寻找蛛丝马迹,如何辱骂畜牲都只是空耗工夫。
“殷姑娘,铁姑娘,你们认识那绣娘家在何处,谁带我去瞧一瞧?”陆小凤抹了把脸,又朝花满楼道:“这位婆婆怕是得留在这里才安全些,我总觉贼人放过活口太轻巧,怕不是还有后招。”
“我去,让蛛儿留下,召派人手将这片好好查探。据说被绑走少女的案子常常是一夜二三起,城外的若县衙不管,岂非更是无法无天!”
心兰站起身,拉着白衣公子软声道:“我瞧那婆婆情绪很不安稳,又受了这么大的苦,命都没了半条,还需你留下照看……”
花无缺温声道:“我立即开服药给她。”
紫衣少女勉强扯了扯嘴角,未再多说,与陆小凤匆匆而去:“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众人皆忙碌起来,此类案件刻不容缓,迟了一刻希望便更渺茫。
蛛儿要出小楼时,无缺公子轻声提醒道:“盯紧宅子的人手撤了罢,只会打草惊蛇而已。”听得灰衣少女一惊,随即呐呐颌首。
原来他早已晓得天鹰教派了人盯着。
只可惜这段日子,甚么可疑的人也没抓着。
绣娘家在城外偏僻之地。
门户大开不稀奇,老妇人跌跌撞撞地跑出来,自然顾不得关门;里头站着人也不稀奇,总有人好奇存善心或是想贪便宜。
“——阿弥陀佛,贫僧无花。”
背对二人而立的是个光头,却很稀奇。
陆小凤朝前半步,站到铁心兰身前。
他眉毛一挑,抚着两撇胡子道:“七绝妙僧……无花?”他倒没觉得对方是贼,这姿态未免也太坦然。
穿着月白衣衫的僧人缓缓转过身,他眉目如画,含笑打量过来道:“你便是四条眉毛,陆小凤?”
陆小凤笑了笑,戒心又放下了小半。他虽没见过无花和尚,但对方这副面容气质实在难以冒充:“大师在这里做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