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懂得欣赏春哥儿的琴曲的,都是知音人。”

周纾听出了她的话中话——只要夸春哥儿的,都是好孩子!

她算是明白祁有望为何总是缺根筋了,祁家从上到下都是这般娇宠溺爱这人,能不缺根筋才怪!

祁有望没想到周纾冷淡了自己这些日子,竟然会为了琴曲而愿意重新搭理她,她一来觉得很荣幸,二来也为发现了一个可以拉近她与周纾的距离的方式而高兴不已。

她邀请周纾到琴室,后者一直装作不经意地将目光从她的身上扫过,甚至多数时候会停留在胸口的位置,似想证实脑海中的某个念头。

然而进了琴室,周纾的目光便挪开了——从琴室里往外看去,周围环境清幽、景致宜人,是个不沾世俗的风雅之地。

而能利用这里一山一水、一石一木的天然格局,建造出别具一格的别庄,可见别庄的主人也是个有高雅情趣之人。

周纾刚这般想,祁有望便道:“这别庄是我娘陪嫁的,这水榭也是她改成琴室的。”

“这般说来,令堂也是为了祁四郎。”

祁有望浅笑道:“不完全是这样,我娘善琴艺,也曾为族中子弟授琴课,这儿是她嫁给我爹前的练琴之所。”

周纾只知道祁有望是继室所生,她的亲娘吴氏同样出身大户人家,不过是庶出的身份,故而只能嫁予祁父当续弦。

至于吴氏是怎样的人,又有怎样的过往,周纾一个外人却是不清楚的。

“祁四郎也是师从令堂吗?”

“是呀!她说我爹通琴曲韵律,身为他们的孩子,我岂能对琴艺一窍不通?便要我也学习琴艺。”

祁有望说的随意,可周纾却能料想到她学习琴艺的背后,本就不是她所愿意的,否则也不会这么久了,才听得她弹奏这一曲。

如今看来,祁有望即使在外人眼中看来不学无术,可她依旧是从吴氏那儿传承了琴艺的。只是平日做事太过离经叛道,以至于让人忽略了她的才艺方面。

祁有望的话题忽然一转,有些卖乖似的问道:“小娘子可吃过烤乳猪了?”

周纾回过神,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不是让娇娘别告诉我,那是你烤的乳猪吗?”

祁有望嘀咕:“可你还是知道了。”

“毕竟我在信州生活十九载,吃过不少美食,却没听过烤乳猪。第一次听说这道美食,还是你提及的。”

周纾三言两语便为祁有望说清楚了前因后果,又解释了她之所以知道是祁有望送的乳猪,并非是陈见娇没有遵守约定,而是她自己发现的。

祁有望没往陈见娇是否遵守约定那方面想,她只乐于向周纾传递这道美食的来源:

“这是岭南美食,因岭南的大花白猪又白又肥、骨骼细致、肉质嫩美,涂抹上特别调制的调料,用炭火烤,美味至极!”

这又是岭南猪、岭南美食的,周纾问:“祁四郎去过岭南?”

祁有望当然去过,不过是前世去过,可此时要想寻个借口倒也不难:“没去过,不过家中有从岭南来的仆役,从他口中听的。”

周纾倒没打算寻根究底。

林檎为她们送上热茶,周纾呷了一口,发现是自家的芽茶。

兴许是自家的茶叶终于走入了祁家这等大户人家里,成为待客的日常茶饮而自豪;又许是今日的一个新发现令她的内心始终无法平静下来,这会儿她的内心仍旧是以愉悦为主的。

祁有望想在周纾面前表现一番,便又为她弹奏了一曲。

虽然祁有望急于表现,但是她弹琴的指法、动作并未紊乱,所弹的弦音中正平和、曲调灵动如流风般迅速有劲,虽未成大家,可在周纾看来,已经是自己所不能及的了。

琴室的竹帘已经被卷了起来,太阳渐渐西斜,一寸春光斜进琴室中,落在祁有望修长的指上。

周纾的目光从她的指尖渐渐地移至那张明亮秀气的脸上,心想,祁四郎确实有本事——有能将她惹怒的本事,却也有让她无形中放下芥蒂、消气的本事。

正如此刻,她已经想不明白先前的自己到底是因何而生这人的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