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声音?
公交车缓慢地行驶在马路上,偶尔随着公路的起伏而摆动,后方又来了一辆车,车前灯将公交车厢内短暂地照亮。
看清楚车厢内的场景之后,时眠的心脏突然停止了跳动,他的眼睛瞪得很大,一时间连呼吸都忘记了。
车厢内的所有人都在以一个极其扭曲的方式盯着他,他们的身体依旧直挺挺地向着前方,他们的头却一百八十度旋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阴森恐怖的笑容。
他们的眼睛绿油油的。
他们在述说着同一个意愿。
吃掉他!
时眠的惊呼都到了嗓子眼,他立马用两只手捂住自己的嘴,在下一秒,所有人立马将头转回去,就像从来没有转过来似的。后面又来了几辆轿车,车厢内一下子亮得晃眼,时眠将后背紧紧贴在靠背上,几乎不敢发出呼吸声。
美人惊慌失措的样子最好看了。
那玻璃上倒映着他的面容,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中充满了恐惧,昳丽的眼尾昭示他内心的不平静。起伏夸张的胸口、颤抖的手指、因为紧张而出了一层汗的光洁额头、白皙皮肤上瑰丽的疤痕……
无一不在述说着他惊心动魄的美。
车厢内的所有“人”都闻到了一股香味,那香味在美人的不断瑟缩之下逐渐加重,使人很容易联想到某些美好的事物。
好香啊……
他们说:吃掉他吧。
时眠听到了好多吞咽声。
他的心脏剧烈跳动,即便已经面对了很多天的灵异事件,但还从未有过处在这种焦急情况下的经验,车厢内大致有二十多个“人”,每一个都在叫嚣着吃掉他。
温热的气流扰动着时眠耳侧的绒毛,一道熟悉温润的声音响起:“时眠,你好香啊。”
时眠浑身一抖,眼中氤氲着的眼泪差点掉出来。是谁?他转头看去,直直落入一双熟悉万分的眼眸。
他的声音嘶哑:“程处安?”
程处安拉下帽子,打了一个哈欠:“我晚上回家太迟了,就坐了最晚点的公交车,没想到居然能碰到你。”
看到程处安这个熟人之后,时眠心里的害怕稍微缓和了一些,他微微吐出一口气,嘴唇依旧是颤抖的:“车里……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不太对劲?”
“嗯,”时眠点头,脸色苍白如纸,他的目光从每一个人的后背扫过,在偶尔的亮光中看到了无数双绿色的眼睛,“他们,好像……不是人。”
程处安:“是吗?”
时眠点头:“嗯。”
程处安看着将当时眠的话当作玩笑,他并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反而举起两条胳膊闻了闻,又问时眠:“我身上今天的香水味重不重?”
“啊?”
时眠有些怔愣,他下意识闻了闻程处安伸过来的胳膊,有一些气味冲入鼻孔,这种味道很难形容,不是什么他所恐惧的尸臭或者下水道腐烂臭味,反而更像猫屎的气味。
“看起来是不重了,”程处安拍了拍他发愣的脑袋,很用力地凑到他的耳边,然后用手指向最前面坐着的司机,“他们确实不是人。”
时眠的心“咯噔”跳了一下。
“你仔细看,那个司机,他的脸是不是特别白?那你再往下看一看,他的手背上,是不是有很多尸斑?”
时眠的目光追随着程处安的手指指向,他的表情越来越惊恐,他几乎能够感受到自己心脏的震动。
只听程处安又说:“那个司机是老死的,他一辈子为了自己的儿子奔波,到头来却一个人孤零零在家里死去,直到很多天后邻居闻到了臭味才报警。他心怀不甘,死了之后更恐怖,吃东西的时候会细嚼慢咽,就像吃西餐一样。”
他没有停,手指又指向坐在最前面的一个青年:“那个,是投河自尽的,你看他的皮肤是不是很肿胀,这种水鬼怨气蛮大的,吃东西的时候狼吞虎咽,生怕自己吃不饱。”
“还有那个……”
“上吊死的,你别看他一本正经,一张开嘴就露出很长的舌头,我觉得他的舌头能盘住你的脖子两圈。要是被他吃了,感觉应该和被一条蟒生吞差不多。”
他一一指过车厢内的“人”,十分正经地向时眠介绍,然而他介绍的内容让人遍体生寒,在他介绍结束的时候,时眠的脸已经冰冷到僵硬,惊吓到了极点,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做不出任何表情,直接被吓懵了。
程处安的手指不断游离,最后一个转身落在时眠的身上,他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就像在篮球场上恣意的少年,时眠眼珠子转了转,终于和他对视。
那一瞬间,他的心跳停止了。
程处安:“时眠你好香啊,我觉得他们现在应该在谋划着怎么吃掉你,谁吃头,谁吃最美味的眼珠子,谁吃胳膊,谁吃肥美的腿,谁又啃手指……哦,对了,你看看你身后的那个小孩,按理来说应该是他来吃掉你的眼珠,哇塞,他已经迫不及待了呢,他的手指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