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四年,秋。
“太保,太保,太保留步——”刚刚在朝堂上,各郡县报上来的蝗灾奏章就跟雪花一样,嬴政的脸色也非常不好,如今蒙鹫和王龁具领兵在外,最得王上信任的顾太保也没说话,其他朝臣更不敢吱声。
顾衍正打算下了朝再去找嬴政商量赈灾的事情,有的话不好在朝堂上当着关内侯们说,治粟内史就在后面将他叫住了。
虽然顾衍如今还是太保,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很快就会被王上找个理由命为丞相了。所以大事小事,各部有事都会来询问他的意见。
“治粟内史,是有事寻衍?”顾衍是不知道来人的姓名的,他虽然关心农事却很少和管理税收、农务的治粟内史打交道。就是嬴政命他和治粟内史共同商定将菽放入税收的事情,他其实都没有亲自见过这位长官。
“是,是。”年纪有些大的治粟内史是昌平君的属臣,后因精于财货才被任命为治粟内史的,是熊氏族人,还和顾衍沾些亲缘,“前段时间就听闻各地都有灾情,我便命人收拢今年各地农作收成情况,想着王上可能会要。”他从袖子里掏出早就整理好的报表,——这种表格也是顾衍手绘推广给中央和各个郡县的官吏使用的。
顾衍点点头,“熊内史可以稍后承奏给王上,不必特地来寻我。”他耐心的将鸱鸮杖放在手里,看样子是打算仔细听治粟内史的话了。
“只是其中有一处,我核验了多遍,都没发现其中有错......可这数据根本就不合理!”熊内史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在顾衍的微笑下说了出来,“王上推广您做出的铵肥,去年关中就已经逐步发放了,想必今年就用上了,但蝗虫过境是寸草不留啊!铵肥的作用恐怕不能显现,但这两县,粮食并没有大规模减产,粮税也都收上来了。”
说罢他担忧的问顾衍,“是否是当地官吏不敢直言灾情,瞒报了?”他将手里的表格递给顾衍,又想起顾衍的眼睛不好,连忙低声说了两个地名,“岐东和鄂里。”
顾衍了然的笑了笑,终于明白治粟内史为什么不直接将表格交给嬴政了。岐东是他的家乡,顾氏族地的所在,而鄂里却是他一直做农作实验的地方,有将近一半的土地都是试验田。两个和他关系深远的地方如今粮食没有减产,任谁都会怀疑其中的问题。
顾衍摇摇头,“恐怕不是瞒报,内史也知道我在鄂里做的尝试,说不定我们找到了对抗蝗灾的办法了。”他想起自己去年担忧暖春时,吩咐赵高的话,定了定神。向发愣的治粟内史要了他的所有奏章,顾衍就招呼宫人替他通报秦王,他想拜见。
刚到王殿,就听到嬴政在里面发火,当然没有官员在里面给他出气,只不过是他一个人在发泄罢了。
顾衍定了定,让宫人先不要通报,等到里面渐渐地安静下来才进去。而嬴政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和威仪。
“见过王上。”顾衍行礼,目光一直落在膝盖前的方寸之间。
嬴政还没从遭遇蝗灾的事情里抽身,语气难免有些冲,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道,“太保可有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