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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耕礼”哎”了一声,神色欢喜却又似惆怅无限。

饭后,聂重之与蒋正璇两人携手告辞而去。

聂耕礼目送他们的车子驶出院子,照例上楼进了自己书房。这事聂耕礼一个人的时光,万淑萍也不敢打扰。平日里,他都是坐在书房的露台上,远眺日月湖的美景,兴致来时,自得其乐地唱一段小曲。

不过这日,他打开了大书柜,取出了一本厚厚旧旧的《中国通史》。又取了老花眼镜,在红木书桌前坐了下来,小心翼翼地翻开了《中国通史》,一本通史里头竟然已经被四四方方地挖空了,搁了一些书信照片。

最上头是一张塑封好了的褪色彩色照片,上头是一个一身灰绿色衣服的清秀女子,两个麻花辫子垂在胸前,娇娇地对着镜头露出花一般娇艳的微笑。还有一张,是与一男子的合照,那女子穿了白衬衫,外套一件红色毛衣。男子长得与聂重之极相似,白衬衫加黑色的毛衣背心,仿佛情侣装一般。两人叠身站在一起,背后是繁花似锦的一树西府海棠。

聂耕礼极慎重地取出了照片,凝视半晌,喃喃道:“碧微……碧微……”

若当初他没有听信父亲病重住院这样的谎言,若当初他没有离开学校回家,他与碧微,现在肯定不是如今的模样。

聂耕礼的思绪越飘越远,飘到了三十多年前……

聂耕礼进入大学后不久,便听说了他们这一届有一个女生,长得比《庐山恋》里面的张瑜还漂亮几分。

一天晚上,聂耕礼正在昏暗的灯光下复习,便听见同寝室的胡卫国几人笑着从外头推门进来。胡卫国嚷嚷着道:“聂耕礼,你小子这回没跟我们去看朗诵比赛,可真是亏大发了,你知道我们看到谁了吗?”聂耕礼头也未抬,淡淡道:“谁我都没兴趣,明天有三门考试,我得复习。”

进大学前一天晚上,聂家老头子就耳提面命:“去了学校后,凡事都不能给我丢脸。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许提我的名字。”聂耕礼也犟得很:“爸,你放心,没有你,我也能活出人人样来。”

一看这父子再说下去又要杠上了,聂母赶紧在边上打圆场:“瞧你们父子,每次一开口就跟打仗似的。好了好了,每人都给我少说一句,”聂母赶紧打发儿子:“耕礼,你去收拾自个儿的行李。”

聂母见聂耕礼出去,转头对正在踱步的聂父劝道:“我不是说你,都这个岁数了,话说还这么冲,你以为你还是领兵打仗那会儿?耕元去了部队,算是继承你的传统。耕礼又靠自个儿考上了大学,这事多光荣的事情。你不好好地鼓励鼓励他,还见一回训一回!孩子们如今都大了,都有自尊心了,你也得改改策略了,不能一味地只是训他们!”

聂父语重心长:“我这不是担心他在学校里不学好嘛!所谓棍棒底下出孝子,自古到今都是这么过来的。儿子们要是不争气,丢的还不都是我们的老脸。聂母端了杯茶送到他手上,嗔道:“我难道会不明白你的用意,只是耕元、耕礼他们现在都长大了,你呀,偶尔也得用一下怀柔政策。”

聂父瞪眼:“用什么怀柔,我可是他们老子,生他们出来的人。如果不学好,打死了也不犯法。”说罢,”咕咚咕咚”一连喝了好几口茶。聂母摇头失笑:“这么多年了,还是不懂品茶,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茶叶。好了,好了,明儿一早他出门的时候,你可得说句好听的,孩子一去就是一个学期,别让他心里不痛快,我这就进去帮耕礼收拾收拾。”

第二天,聂耕礼如往常般进饭厅吃饭,才踏入,聂父聂母已经端坐在餐桌前了。警卫员机灵地给他端上了热腾腾的早饭。聂耕礼道:“爸、妈,吃饭。”埋下头,就着馒头三下两下便解决了碗里的稀饭。

聂耕礼搁下筷子,拎起行李便往外走:“爸、妈,我走了。”聂母亦跟着起身,殷殷叮嘱:“一个人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三餐定时,平时多穿点衣服,小心着凉。”

聂耕礼:“妈,我知道了。我这么大个人了,不会饿着冷着的,你就放心吧。”

聂父虽然年纪大了,可部队里头的作风一点儿也没变,站在大门口,身形跟松树般挺拔,威风凛凛地对儿子道:“过来。”

聂耕礼背着提着扎捆好的行李,走近了他:“爸,我去学校了。”

聂父深深地凝视着他,半晌,伸出手替他理了理衣襟,拍了一把儿子的肩头,然后摆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