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陈开始扳着手指给他分析:”从这儿赶到城里需要半日,找到吊车办理手续,又需要半日。此外还要找些工人,能爬上树去将它砍成一段一段的,还要跟他们谈好价钱,再带他们回来一一回来的路上跟着吊车和工人,必然更慢,需要一整天。只要树在第三天还不倒,而工人和吊车不捅娄子,能在一日内把树弄走,那就还有救。”
小陈说完,总结了一句:“你现在就拿钱动身,有百分之九十五的可能力挽狂澜。”
老陈看着他儿子。
祖祖辈辈都那样心安理得地寄希望于后人,坚信真到那一天,最后一代后人一定会去做他们来做的事。他们却不想一想自已这样的人能生出怎样的后人来。老陈想着就笑了。
【八】
老陈当晚仍然出现在了饭桌上。他媳妇儿子的脸色都非常不好看。媳妇想问什么,老陈举起筷子道:“谁问谁去。”于是他媳妇不吭声了。
老陈痛快地吃了顿饭,看了集电视剧,然后回房睡觉。
凌晨三点,老陈出门,走到后院,摸黑慢吞吞地爬上那棵大树,随便挑了根树枝系上绳子,往自己脖子上套。
屋里的灯突然亮了,他媳妇和小陈发现他失踪,开着手电筒出门来找。小陈鬼使神差地往树上照了照,大叫一声,惊慌失措地往上爬。
老陈喊:“别过来,让我死。”
小陈边爬边喊:“爹呀,一切都好说,你不想管树就不管,何必搭上性命?”
老陈混乱地摇着头,只是说:“你不懂。”老陈觉得这棵树的根须缠绕着祖宗的血脉扎进了自己的脊椎,榨干了自己全部的生命力与迈出一步的勇气。他再也不愿多解释一个字,径直把头伸进了绳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