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轩身体僵硬,双颊的肌肉狠狠地抽动了两下,然后沉着嘶哑的嗓音打破众人的寂静:“忤逆家主、违背……祖训,如查实,罪当——”他哽了一下,猛地扭开脸去,咬牙闭眼重重吐气,“处以极刑!”
最后四个字,如同惊雷,狠狠地砸在众人的耳膜和心头。
从王轩推门而入时,就已经怔滞原地的王乾终于回了神,他空茫茫的眼睛重新聚了焦点,落在自己一脸痛苦的儿子身上,停顿了很久,才惨然笑了:“好一个萧祸九……好一个萧祸九啊!”
既然王轩都出现了,他就清楚,那人大概早就有了万全的准备——
王轩若是大义灭亲,便是逼着他们父子相残,逼着王轩一辈子背着杀父的名声,永远不可能再继任六部长老之职,更再难得重用;若是王轩不肯,不知道这会议室里里外外又布置了多少手段,等着把他父子两人一网打尽,到了那时六部就更是任人宰割……
想到这儿,一口腥甜涌到喉口,王乾强压下去,恶狠狠的目光深处带着不自知的颤栗,他看向自始至终都安安稳稳地坐在那张椅子上,身形没有半点挪动的萧祸九:“萧助理,你这般毒辣的心思……家主可知道!?”
“我毒辣?”萧祸九像是听了个莫大的笑话,兀自笑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敛去嘴角弧度,连同脸上的神情都收得一干二净,“王长老是不是忘了,你六部多少年来的档案还全部留存在我那儿呢。”
提起档案,王乾身形一颤,眼底最后一丝光彩褪去……原本他盼望家主知道这事还能念及旧情,可若是被分明是盯上了六部的萧祸九把六部做过的所有事情翻出来……
萧祸九可不会顾及他的担惊受怕,“自从六部执掌执法堂,你借六长老身份,以权谋私,在九部内党同伐异,借着各种莫须有的罪名清算旧仇——单唐家九部内部,一百二十九人的命案都摆在我的桌案上!——王乾,我倒是要问你一句,谁能比得上你的毒辣,啊?!”
“……”
王乾嘴唇蠕动了下,却什么也没说出来,面上一片死灰。
而听闻了这个消息,会议室里最悚然而惊的却是执法堂堂主王轩,他不可置信地看向王乾,声音发颤:“父亲……?”在见到对方默认的态度之后,王轩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仿佛蓦然放空,连站稳都不能,脚下踉跄了几步,险些退坐到地上去。
萧祸九半是同情半是怜悯地看了王轩一眼,“王堂主,六部藏污纳垢的那些档案,我都叫人送到你那儿去了,之后的查察核实,便是你的分内之事。希望你对得起自己坐着的那张椅子。”
等到执法堂的人进来把王乾押解出去,会议室的大门被关上,房间里重新恢复了一片安寂。其余八位长老,包括稍有得意的孙伟安在内,都不约而同地对视了几眼,没人肯第一个开口。
那些不管是畏惧还是忌惮的情绪被萧祸九一一收进眼底,晓得一张一弛的道理,他慢慢勾了唇角,今天从走进这间会议室就一直被他刻意表现出的傲气凌人已经收敛得涓滴不剩:“在座各位长老,是不是觉得我今天咄咄逼人了些?”
孙伟安刚要开口,就听得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二长老林守成蓦地开了口:“萧助理是代家主行事,没有‘逼人’这一说。九部之间虽然情同兄弟,但也不会在原则大事上互相包庇,请萧助理放心。”
萧祸九满意地点了点头,继而稍稍正色:“便如我刚刚所说,往自己兄弟身上扣帽子的事情,必须有凭有据,我以身作则,绝不会诬陷任何人。六部运输线查出毒品的事情,我在第一时间就已经赶去交涉。有沈老爷子帮忙,赵硕自然不敢有半点隐瞒虚报——然而令我痛心的,便是六部借运输线私运毒品确有其事,而且按照被联邦逮捕的那些人的交代,这件事情恐怕已经有了不短的年岁。”
话间,列席的长老们已经忍不住开始交头接耳地谈论起来。
显然六部做毒品这件事,九部内确实少有人知。
至于是不是所有人都不知情……萧祸九目光冷凉地瞥了一眼同样一脸讶色的孙伟安,心里冷笑了一声。
“众所周知,联邦在第七区与唐家向来是泾渭分明互不干涉,但只有毒品这件事,那是联邦最忌讳的东西。而唐家祖训早便有了——毒品这类屠人于无知无觉、祸害后代子孙的东西,唐家上下绝对是一点都不能沾碰。”萧祸九说完,目光四下一扫,“王乾以命犯讳,家主决不轻饶;希望在座各位都引以为戒,切莫再有下次——这于唐家来说,可不仅仅是丑事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