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幼梨比我聪明,也非常刻苦, 三个月之后,她被调到了导师身边做助手,我被分配给了另一个老师。我大概知道她是在跟着老师做很特殊的研究,”

贝纳尔看着神色和进门的时候没什么变化的宫越,像是很欣慰,“你和幼梨年轻的时候非常像,她也是,不管是什么都不能让她动容,当然,除了你的父亲,”

贝尔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一次很偶然的,我在晚上去实验室拿资料的时候,在门口听到幼梨在和导师争吵。她是一个很不容易发脾气的人,我第一听见她那么生气,她说,人类是被生下来的,而不是被制造出来的。这一句话我非常深刻,因为当时导师是在研究一种基因改良策略,并非是面对疾病,而是依照个人的想法和爱好,去改变人的瞳色、发色,手指的长度,甚至是对事物的喜好。我第一次听说的时候,觉得这是一个非常伟大的项目,但是后来我也和幼梨有着同样的意见——人不是流水线一样批量制造的,一个人的出生,具有随机性和特异性,我们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

听见随机性和特异性这两个词的时候,叶闪闪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每一根都按照特定的比例,甚至连指甲的生长弧度都相同。

他还记得在他小的时候,因为无名指的指甲,长得和其余九根手指有一些细微的区别,当时的一个研究员,用镊子生生地将他无名指的指甲盖扯了下来,注入药物后,又花了一个月,才长成了“设定”中的模样。

把自己的手缩回口袋里,叶闪闪就听老人继续说到,

“后来我就有意地观察过导师和幼梨,发现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很多顶级的会议,导师还是会带着幼梨去,偶尔会带上我。两年后,研究所因为资金链断裂,当然,这是官方的理由,我听带我的老师说,是因为那时导师研究出来的东西,并不能满足出资人的要求,就停了资金的注入。我离开了研究所,换了个地方。又过了一年,幼梨结婚了,她终于有了姓氏,我很替她高兴。”

“原本以为,我这一生都不会再和她有交集,但四年之后,她找到了我。”

听到这里,宫越就知道,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正在浮出水面。

“那时,我是一个小型实验室的首席,她已经怀孕了,但比以前更美,可能是当了母亲,让她像是终于进入了这个凡世。她给了很高的报酬,想让我和她一起研制一种药物。我没有问什么,直接就答应了,要知道,我真的不擅长拒绝她。”

像是说起这个,让他有些局促一样,贝尔纳又取下眼镜擦了擦,

“之后我们两个人,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把药物制出来了,不,应该说是复制,她很熟练,就像已经在脑子里构想了几百遍一样,我相当于是助手,帮她的忙。在药物完成了三分之二还多一点的时候,我脱离了这个项目,应该是为了保密,后面都是幼梨她独自完成的。”

省去了中间的事情,贝尔纳看着宫越,“那一年的年末,你出生了,《华尔街日报》用头条宣告,宫家王座的继承人降生。我想,幼梨应该是高兴的,她把你看得极重,我大概能猜到,幼梨是孤儿,是你的出现,让她和这个世界产生了联系。”

收回注视着宫越的视线,贝尔纳撑着椅子的扶手站起来,脚步很晃,

“那一场车祸非常的严重,差不多要了我的命。虽然最后活过来了,但让我的平衡感不好,走路总是走不稳。而且健忘真的很折磨人,很多不舍得忘记的记忆,都在一点点从我的脑子离开。”

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这种感觉很无力,我的朋友们都慢慢地和我疏远了,因为没有一个人有那个耐心,每隔一段时间就重新认识你,和你再次培养注定会被遗忘的友谊。”

贝尔纳带着宫越和叶闪闪进了自己的书房,十分费力地从一个大柜子最下面的地方,拉出了一个木箱,挥散了上面的灰尘。

他小心地打开,最上面是一本很厚的册子,抚了抚陈旧的封皮,眼神无比温柔,

“我说我都忘记了幼梨的模样,不是假的。我总是在一遍一遍地复习这些记忆,但我已经又快要忘记她了,不过好在,我有这本册子在帮我保存着不愿丢弃的回忆。”

把册子仔细地放到了旁边,下面露出了一个牛皮纸信封,贝尔纳解释道,“这是有一次,我在我的信箱里面发现的,没有署名,上面是一长串的数字,一共八十一位,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我认为,应该是幼梨送来的。”

说着,递给了宫越,“我想你会需要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