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宁心里一片平静。
她在酝酿即将出口的话语,企图达到一招制敌的目的。
上辈子,上上辈子,她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跟谢九玄这样平静而闲适地并肩走在一条小径上。
上辈子决绝,修无情。
上上辈子参不透,执迷不悟。
如今看来,两辈子都没有摆脱植根在骨子里的倔强。
上辈子她以为堪破了,醒悟了,一头扎进无情道。她始终想不通怎么会没有飞升,现在她有些明白,真正的参透不是无情道,也不是有情道,而是即使有情,却也可无情。
就像她现在要说的话。
拖了一路,从霞光漫天走到暮色四合,她终于停下来。
谢九玄仿佛早已料到,他也停下,转头望着山下万家灯火。
“还能认出哪一盏是我们院里的灯么?”他温声含笑。
“谢九玄,你早就好了。”阮宁声音平和。
又是一阵沉默。
湖面在月色下泛着凌凌波光,青蛙吹鼓了肚皮叫成一片。
“袁总督调任是你的手笔。这是其一。”她一出口就是斩钉截铁,一如她的剑,不给人留丝毫余地。
谢九玄的脸在月色下有些冷清,身上又恢复了些宁国公才有的气势。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辩驳。
“其二,你早就想起了所有的事。你的过去,花无痕……你全都记得了。”她没有说出口那把剑的主人,谢九玄的父亲是个沉重的话题。
“其三,”她淡淡道,“你一边不承认早已病好,一边却刻意让我发现。”
说到最后这一点,她语气仍然是平静的。
“那你呢?”谢九玄低头看她,眼睛里流淌着月光,“你一边知道我已经好了,一边却欺骗自己,你又是为什么?”
阮宁张了张口:“你想要我承认什么?”
“心里有你么。”她抬眸直视谢九玄。
谢九玄不放过她眼睛里一丝一毫情绪,最终在平静的表象下找到了自己想要的。
他笑了笑,退后一步,像是十六岁那年见她醒来,温声道:“别紧张。”
阮宁心里突然生出无限安宁,她冷静道:“我承认,我曾经……中意于你,如今……不算无动于衷,但人这一辈子,活下去只要有一个理由就够了,喜欢你并不是我活着的理由。事实上,这件事什么也影响不了,没有它,我依然是我。”
“嗯,很不错的想法。”他对她予以肯定,“但是,我却和你恰恰相反。”
“我活着的理由……从来很少,”他皱眉,显然不习惯解析自己。
可能是月色太美,也可能是今晚的蛙鸣让他有了说点什么的欲望,总之,生平第一次,他在一个人面前吐露内心想法。
那种感觉,犹如初生婴儿赤.身裸.体来到人世。
很,不安。又带着一些期翼。
他垂眸看着璀璨灯火,嗓音低沉悦耳。
“小时候,想着要成为强者,保护家人。”他轻笑一声,“很幼稚天真,却也是最真实的想法。”
“离开燕然不久,知道了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