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那梦魇一样的幻觉相比,眼前的叶春好就显得格外美,像仙女。她的短发长了一点,发丝已经可以随着春风微微飘动。胳膊下面夹着一本青年杂志,她问张家田:“二哥,天津好不好玩?”
张家田答道:“我没玩,哪有时间玩啊,大帅又不给假。不过天津是近,坐火车的话,半天就到了。你要是想去玩,你提前告诉我,我请假带你去。”
叶春好笑道:“想是想,只是眼前没那个闲情。二哥也别惦记着玩啦,我看大帅很看重你,你好好干,兴许能干个前程出来呢。”
张家田压低声音笑道:“可不是,我也是这么想的。”说完这话,他从怀里掏出了个小玻璃瓶,往叶春好的衣兜里一揣:“给你个小东西。”
叶春好把那玻璃瓶拿出来一瞧,随即对着张嘉田笑了:“二哥,多谢你,可你刚来了没多少天,一个月的工钱还没结呢,就开始提前破费上了。”
“这也花不了多少钱——你闻闻,香不香。”
叶春好拧开那小玻璃瓶的瓶盖,瓶中荡漾着淡粉色的香水,散发出一股子玫瑰气味来。她轻轻的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香水我不大用,这一瓶够我使一年了。”
张家田只是笑,感觉自己被细细碎碎的芬芳与幸福包围了,并不只因为叶春好是个漂亮大姑娘——叶春好身上有一股子劲儿,能让她周遭的一切都平定、都整齐、都有条理。
然而她又不是个古板木讷的人。她心里有主意,张家田看出来了。
叶春好收下了张家田的香水,不收不好,人家眼巴巴的买了来送到她眼前了,她怎么好意思冷若冰霜。但是收归收,她明天就筹备着给他回礼——她不占旁人的便宜。
如果一定要占,就占一笔绝大的!
夹着杂志慢慢的走,她一路走到了雷督理的书房里。
说是书房,其实是一所独立的小洋楼,距离他的起居之所有一个院子的距离。这小洋楼共有二层,陈设朴素,瞧着真是个读书的所在。叶春好认为雷督理是绝对没有闲心在家读书的——雷督理尽管看着很文明,但到底有没有学问,其实也是一桩悬案。
所以,雷督理派人叫她到“书房”来时,她心里是很疑惑的。
楼前有卫兵站岗,卫兵仿佛是认识她,见了她就立正行礼,还为她打开了一楼大门。她进门之后,正在犹豫,忽见前方楼梯上走下来一个男子。这男子西装革履,半边脸都缠着绷带,看见她后,扯动嘴角含糊说道:“叶小姐是吧?大帅在楼上等你。”
她按照这句指示,上楼见到了雷督理。
雷督理坐在一间背阴的大屋子里,屋中有一面墙都是书架,上面倒也摆得琳琅满目。窗前放着大写字台和大沙发椅,雷督理坐在沙发椅上,衣着倒是简便,衬衫的领扣没有系,两只袖口也挽到了小臂,唯独头发依旧梳得一丝不苟。见她来了,雷督理像是挺高兴,抬手向她连招了两招:“叶小姐,请坐。”
隔着大写字台,叶春好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了,从杂志里抽出一只信封送到了雷督理面前:“大帅,您给我的那封英文信,和我翻译好的中文信,都在这信封里头。我翻译得很不好,您凑合着看个大意吧。”
雷督理取出了那封中文信,打开来看了一遍,然后嘀咕道:“又是那一套陈词滥调。”
叶春好含笑坐着——信的内容,她当然是再清楚不过,所以尤其不好说什么。
雷督理又道:“叶小姐,你是读书明理的姑娘,我想请教你一件事。”
叶春好连忙摇头:“不敢当,大帅有话就问吧。”
雷督理一抖手里的信纸:“她每年都要让律师给我寄这么一封最后通牒,你说我是继续装聋作哑的耗着,还是索性和她离婚算了?”
叶春好听了这话,倒是很认真的想了一想。
想过之后,她才答道:“我没结过婚,也不大懂这婚姻的事,但大帅既然问我了,我就大着胆子乱讲几句。我觉得夫妻这种关系,总得是你情我愿才好,否则朝夕相处,互相都是越看越恨,那岂不成了自找罪受?人生苦短,又总有着种种的不如意,我们单是对付这些不如意,就已经是心力交瘁,何苦还嫌不够、还要再添加一些呢?”
雷督理点了点头:“你这个道理,我是同意的。只是我不甘心。”
叶春好问道:“大帅……是对夫人还有感情,所以不能放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