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加楔一般,张口便说:“春好,这回可有你受的了。这小子太他妈的不成人,抽上大烟了。这一路犯了瘾,好家伙,差点儿闹翻了火车。”
叶春好听了这话,双眼看着叶文健,半晌没说出话来。而张嘉田发现那架着叶文健的两名士兵眼睛不老实,偷着去瞄叶春好的赤脚,便弯腰走去捡起那只拖鞋,回来一抓她的脚踝,给她穿了上。重新直起腰,他攥了攥拳头,心想春好连脚丫子都是好看的。
这个时候,叶春好开了口:“小文,是真的吗?”
叶文健垂下眼帘,心里的感情,全被身上的痛苦压下去了。
叶春好又问:“是不是雷一鸣那个混蛋教你抽的?”说完这话,她“唰”的抽了叶文健一个嘴巴子,再说话时,声音里就带了尖利的哭腔:“没长心的傻子!好的不学,学抽大烟!我白惦记你了!我白疼你了!怪不得你不肯回来——”她吸了一口气,红了眼睛,边哭边说:“我天天逼着你读书,我是坏人,雷一鸣给你抽大烟,他是好人,你走吧,你找他去吧!”她伸了手去推叶文健:“走啊!走啊!你倒是找他去啊!”
张嘉田在旁边冷笑了一声:“春好,你可别说这话,他真能回头找雷一鸣去。你知道我是怎么把他弄回来的吗?我是提前和雷一鸣说好了,让他把这小子带去了泉县,然后我硬把他绑回来的。”
叶文健这时扭过
头来,对着他“呸”的啐了口唾沫。
这口唾沫啐得毫无力道,而张嘉田看着叶春好,说道:“接下来怎么办?是我去弄点儿烟膏子回来给他过过瘾,还是——”
叶春好转向他哭道:“你也要说风凉话来气我吗?我家不许那东西进门,抽大烟上瘾了,那就戒!”
叶春好这里的管家,乃是小枝。小枝此生是立志不嫁人的了,只在叶公馆勤勤恳恳的做事。如今受了叶春好的吩咐,她火速收拾出了楼下一间空屋,而叶春好也管不得张嘉田了,自己端了一碗热粥出来,用小勺子喂了叶文健喝。
叶文健喝了几口,然后抬起头来,低声说道:“姐,我知道我错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弱,叶春好须得凑过去细听,才能听清。
叶文健继续说道:“不赖姐夫,是我自己不学好。看见别人抽,就也想试试。”
叶春好不理他这句话,只说:“知错能改,就还是好孩子。你拿出志气来,把这东西戒掉,过个十天半月,就又是个好小伙子了。叶家就只剩了咱们姐儿俩相依为命了,你不好好的长大成人,姐姐将来不是要牵挂你一辈子吗?”
然后她抬手一拭眼泪,开始许大愿:“等你戒完了烟,姐姐带你出门玩去,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这回姐姐都听你的。”
叶文健眼眶一热,也落了泪,这一刻他无比的惭愧,也无比的轻松,因为终于见了姐姐的面,也
终于挨完了姐姐的骂。他最恐惧的的一幕,已经上演完毕。
“我戒。”他抬袖子抹眼泪:“我一定戒。”
三小时后,空屋子里的叶文健换了面目。
他左奔右突,拍窗打门,嚎啕咒骂。烟瘾的折磨让他生不如死,他开始对姐姐的冷血感到惊讶——如果是在姐夫身边,姐夫一定不忍心看他这样受苦,纵是不放他出去,至少也会隔着房门给他一点关怀。
于是他恨起了叶春好,他想姐姐一定是受了张嘉田的蛊惑,也嫌弃起自己了。她这样冷酷无情的逼迫自己戒大烟,也许只是怕自己染了烟瘾、变成累赘,会耽误她将来去嫁张嘉田。她天天逼着自己上进,也一定是想让自己尽早的自立离家,少花她的体己钱。可她原本哪里有钱?她的钱也都是姐夫给她的啊!
叶文健想到姐姐趁危逼着姐夫同她离婚,得了姐夫的钱,还要说姐夫的坏话。如今索性对待亲弟弟也冷血起来了,便是又愤怒又伤心。而在他悲愤欲绝的满屋辗转扑腾之时,叶春好坐在餐厅里,也正在垂泪。
张嘉田一直没走,就坐在旁边陪着她。叶春好哭了一阵,因为总能听见弟弟的哀嚎惨呼,所以心如刀割,含泪诉道:“他这一招可真毒辣,他不直接报复我,对个孩子下手……”
张嘉田听到这里,觉得这里头有误会,就开了口:“春好,其实这事儿,可能真不赖雷一鸣。首先
,这回就是他主动联系我,让我赶紧把小文带回来的,要不然我还摸不着小文的影儿呢。再者,雷一鸣当初是偷着逃到承德去的,到了承德之后,他一直都挺忙,应该没那个时间和闲心教小文学坏。他啊,好像是一直没管过小文,小文要钱他就给,所以小文不愿意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