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虞天佐对此毫无兴趣——他在热河关起门来做小型的土皇帝,自给自足,已经是挺愉快。而且蒋中正亏待了别人,可并没有亏待过他,他犯不上为了打仗而打仗。
三言两语的,他给了雷一鸣一个软钉子碰。雷一鸣告诉他:“若是我们肯同他们合作,长远的事情姑且不提,首先就至少能得这个数。”
说着,他向虞天佐比划了个手势,虞天佐愣了愣,然后问道:“一百万?”
“是。”
“是给你我二人的
,还是你一百万我一百万?”
“当然是给咱们两个的。”
虞天佐当即大摇其头:“那没意思,我上哪儿还弄不来五十万?这点数目打动不了我,我不干。”
雷一鸣听了这话,点了点头,脸上带着一点微笑,心想你既然上哪儿都能弄来五十万,前些天为什么催命似的逼我出钱?没有我帮衬着,你一个人就能挑起那联军总司令的大旗了?
虞天佐这时望向了他,又道:“你也不要跟着他们搀和这些事,你有人马有地盘,先这么混着吧。如今形势还不明朗,等他们之间要分出胜负了,咱们再表态。”
雷一鸣仿佛是深以为然,又深深的点了点头,同时心里继续想:我那点人马,那点地盘,若是双方真要分出胜负了,谁还差我这么一点力量助阵?恐怕还未等他们打出眉目来,陈运基那帮人就要穷得哗变了。
想到这里,他心悦诚服的对着虞天佐点了头:“老虞,你说得对。我们确实是得稳住了才行。我终究是比你年轻几岁,事到临头,就有点慌了神。”
然后他不再提这话,因为看出来了,自己和虞天佐的利益并不一致,他做不成自己的知音。他不雪上加霜的对自己趁火打劫,就算是好样的了。
没有虞天佐,还有张嘉田。他有心去拉拢张嘉田,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万万不行——谁知道那帮叫着要“反蒋救国”的人物能不能造反成功?若
是不能成功,那自己把张嘉田拉过去,不是反倒害了他?
雷一鸣现在急于重新掌权,急得一切都顾不得了,谁都能害,唯独不肯去害张嘉田。张嘉田经过了他的重重考验,终于得了他的最终承认。从此这人毕生都是他这一边的了,他也要用一副新面目来对待他了。
他一直藏着一副新面目,新面目是慈眉善目,藏了三十多年,等着有缘人来才亮相。有缘人久候不至,他这副新面目渐渐蒙了尘,变得面目模糊,几乎被他自己淡忘。如今他以这副面目对待了张嘉田,却又是一场独角戏,张嘉田不知道他这些百转千回的心思,从表面看,也看不出他已经对他换了菩萨心肠。
独角戏就独角戏,他不在乎,对待“自己的人”,不能只下表面功夫,也得真花心思、办点实事。独自躺在房内,他不吃不喝,整整盘算了一天,最后他做了决定。
他决定与张嘉田再次为敌——他们两个,一人站着一方阵营,这样无论胜负,他们两个总有一位是赢家,堪称是上了一道保险,旱涝保收。
这个主意打定了,他又面临了实际的问题:没有钱,没有枪,没有子弹,没有粮草。
让他拿自己的老本出来救急,他是不肯的,他的钱纵然是花,也要花在妞儿的身上。他的女儿,须得安享一生一世的尊荣富贵,他不给妞儿留下几百万的家产,真是死了都闭不上眼睛。
所以那些老本,虽有如无,可以忽略不计,他还是得向外想办法。
一想到“向外”二字,他坐了起来。目光射向窗外,他看见了叶春好的背影。叶春好夹着一卷花布,正迈步往东厢房走。雷一鸣盯着她的背影,就见她一路走得袅袅婷婷,是个无忧无虑的背影。
他们吵过太多次架了,她现在又是有恃无恐,所以显然是没把他的威胁当一回事。
雷一鸣重新躺了下去,觉得这样很好,真是天助他也。
雷一鸣又去见了虞天佐。
虞天佐一见他的神情,便知道他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登时就起了戒心。及至两人交谈过三言两语之后,他简直要不高兴起来——雷一鸣像是犯了失心疯,竟公然的提出非分之求,向他借一百万军费。
既然是借,自然也就要还。他承诺在半年之内还钱,但是因为手头拮据,就不付利息了。虞天佐听到这里,气得想笑,原本是躺在烟榻上扶着烟枪过瘾的,这时几乎要躺不住,跃跃欲试的想要起来收拾雷一鸣一顿:“开口就是借一百万,还他妈不给利息,你真当你是我妹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