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西言冷静的看着这头年轻的小暴龙,这是头一次见他这么跟自己顶嘴。刑墨雷是爆脾气,家教又很严,刑少驹从小就很懂事很自律,他几乎是看着他长大的,大学毕业顺利工作,拿到建造工程师资格并且在同行中脱颖而出,也不过是几年的工夫,实话说他很欣赏他,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不能看着他跟女儿一起糊涂下去。日日夜夜在一起相处有什么好处?身在迷雾中不知清醒为何物罢了!
佟西言按着刑墨雷的肩膀防止他插手,说:“我是她父亲,并且也征求了她的同意。”
刑少驹也是第一次见识到佟西言的坚持,他就这么站着,微微抬着头,平静无畏的看着自己,岁月已经在他脸上留下了浅淡的痕迹。可能是从小就习惯独自一人,对父母不像发小那么依赖,这么多年他只知道这个人是父亲性情温良的爱人,跟自己并没有很密切的关系,况且这个人虽然和善却清清冷冷少有亲和力,年纪与外貌,与其说是叔父倒不如说是兄长。屋里屋外凡事都是由父亲做最终决定,但他知道,这些决定都是这个男人在左右。一开始知道有这个人,意识到他跟父亲的关系,他确实很心惊,就不说两个男人是多么让人难以接受,他跟妈妈最不解的事就是为什么是这个像棉花一样不起眼的男人最终搞定了暴龙一样的父亲,而且是真的,这么多年,龙泽园因为他才像个家。
他转过头看向桌对面的佟早早,她正无辜的对自己眨眼,好像完全不理解为什么他会突然暴躁起跳。
从小他就不是她的对手,不管是鬼精灵一样的小妹妹,还是清新美丽让人心猿意马的少女,她都把他克得一动不能动,从一开始跟梁悦的玩笑到后来似乎不能控制情绪,他知道自己没救了,这两年越发不对,有时候他必须找个发泄对象才能缓解在她身边的压力。容许她肆无忌惮的出入自己的卧室,甚至爬上自己的床撒娇,这一切他都只能是自我催眠,这是妹妹,这是亲妹妹。他已经三十三了,可她都还没满十六周岁,让他怎么做?他什么都不能做!
“是你想走吗?”他问她,拳头捏在餐桌下面。
佟早早点点头,欣喜的说:“这个机会很难得的,只有四个名额,班主任推荐了我。小哥你不为我高兴吗?”
餐厅里静得能听见屋外微弱的风声。
半晌,刑少驹才说:“恭喜你。”他用力咽唾沫,转身离开。
佟母在客厅教小孙女纳鞋底做棉拖鞋,老太太年纪大了却闲不住,跟小区里其他老太太一起做做简单的手工,把旧棉货改了做棉拖鞋棉手套,冬天到了自家里跟龙泽园里都用得着。
她手把手的教,把扳指摘了给孙女套上,看了看桌上的菜都差不多了,便说:“快给你小哥打电话吧,好吃饭了。”
刑墨雷端了菜出来,正好听到了,说:“您就别管他了,吃饭还要人请,给他惯的。”
“他又不是小孩子,工作也忙的嘛,你不叫,忙起来他怎么记得吃饭,别人都像你们做外科医生铁打的不用吃饭哦?”老太太隔着老花镜瞪他。
刑墨雷笑:“您说的是,我来打吧。”
一会儿又从厨房出来说:“打了,他说有点事,中午来不了。咱们吃吧。”
佟母不疑,搁了东西,招呼在阳台照料盆栽的老头子进屋来。
佟西言给刑墨雷解围裙,一桌人和乐融融坐下吃饭,佟早早先给奶奶夹了一筷子鱼肉,又给爷爷夹了一只虾。
佟父佟母连声说自己吃自己吃。
佟早早吮了口筷子,像是有事要宣布:“奶奶,爷爷……”
“早早。”她的父亲出言打断她:“吃完饭再说。”
父母年纪大了,又只有这一个孙女,这时候要是说了留学的事儿,老人免不了激动,饭都吃不好。
这时候门铃响,辈份最小的人离席去开门。开了门,却什么也没说,只倒退了一步。
刑少驹不看她,进门换鞋,抬头看一家人,抱怨说:“爷爷奶奶,怎么吃饭了都不叫我,幸亏我鼻子灵闻到了。”
佟母严厉的看了一眼刑墨雷:“你不是说给他打电话了吗?!”
刑墨雷没辩解,心里骂了一句,小兔崽子!
刑少驹刚要坐下就被父亲喝了一句:“自己拿碗筷,等人伺候?!”
佟母皱眉说:“显摆你嗓门大啊?少驹啊你坐着,奶奶给你拿。”
“我来吧。”佟西言先站了起来,拿了一副碗筷递给刑少驹,一个接了过去,闷不吭声。
即使是迟钝大意的佟父,也感觉饭桌上的气氛不太对头了,扫了一遍四个儿孙,他在桌子底下踢了一下老太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