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的事在脑中过了一遍,他突然站起来,道:“犯戒的还有秋衡师弟,你认为当如何处置?”
兰漱早料到他会这么试探自己,便堂而皇之坐在主座之上,道:“你不是掌使吗,问我作甚?”
沈蜚英有意与他搅缠,定不肯轻易放过,微微叹了口气,道:“可秋衡师弟身份特殊,我无法擅自做主。再说了,此行惊扰的是宗内众人,偏你一人寻到戒律堂来,可知是天意,自是要你拿个主意的。”
兰漱思虑片刻,有模有样的站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低声道:“我还当你心思玲珑,腹隐珠玑,谁想是我多虑了!”
沈蜚英五指收了收,咔嚓几声。
兰漱冷笑道:“你糊涂了,秋衡师弟显然是我爹的掌上宝,你若是罚他一次,往后我爹定会想尽办法罚你千次万次,沈兄啊,得不偿失!”
沈蜚英前头也想到过这番,才迟迟不下决断,便道:“依你看呢?”
兰漱斩钉截铁:“自然是徇私舞弊,咱们宗内不是推崇‘利己’吗?你不罚师弟实则是为了自己,若我爹知道你所思所虑,不嘉奖你是不可能的。”
沈蜚英半信半疑:“你说的可是真话?”
兰漱掷地有声道:“绝不掺假!”
半推半就之下,沈蜚英将众弟子灵台上趴着的瞌睡虫驱散,大声道:“好,既然九少爷舍己为人,非要我放秋衡师弟一马,那我便顺他的意,大家散了吧!”
众人意识回笼,有人出声道:“宗主早也说过,谁都不能罚师弟,九少爷做得对!”
沈蜚英皱了皱眉,道:“都快走吧,别碍人眼了。”
早已疲惫不已的师兄弟们摇摇晃晃出了门,就在赵秋衡也要走时,忽然发现自己的剑被人抓住不放。习武之人下意识将臂风扫过,兰漱被横倒在地,瞪大了眼说不出话来。
赵秋衡似乎是吓怔了,忙抱着剑躲在椅子后面,似有若无的说了句:“我不是……故意的。”
兰漱又将眼闭上,摇着头,淡淡的道:“我竟是这么的弱……”
沈蜚英不大想管,因这二人一旦撞在一处,不引来巨大的麻烦誓难罢休,他并不想卷入其中。
刚抬脚往外走了堪堪一步之远,赵秋衡便冲着他道:“沈掌使……”
同兰漱如出一辙的语气,倒让外人无法辨得孰是孰非。
沈蜚英回头看了一眼,见兰漱落魄不已的靠在桌腿上,魂不守舍道:“我竟不知我连一招都挡不了,那生我何用?”
他眼泪流的快,不等沈蜚英看个仔细便簌簌到满脸,又继续哀怨叹息:“我素来知道我是个没人爱的,没人疼的,却不知我也是个如此没用的。”
仔细一想,又道:“若无非常之福,生我何用?!”
语罢便将头往桌腿上撞,发出的碰撞声可没半点虚假。沈蜚英愣了愣,立即跑去将人拉起来,低斥道:“你在做什么?真要寻死?”
兰漱推开他,伤情似的到了赵秋衡跟前,也不顾对方的惧意,便将手伸进他怀中,拉出来一块绣卷草纹的手帕,在脸上轻拭了几下,回头与沈蜚英道:“我知你不舍得我,但我怕是活不下去了,从前我总以为我什么都有,名利、地位,可现今看来事实并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