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辈子活得糟糕。

兜兜转转地活了近二十年,对他好的人也就那么几个。李砚对他最好,是陈恨在心里,把他和自个儿娘亲并列放着的那种好。

陈恨挣扎着往前挪去,死也无妨,总得见他一面再死。

可他费尽全身气力,只往前挪出一步的距离。

脑子里开始放走马灯了。陈恨脱了力,整个人往地上一躺,心道走马灯便走马灯吧。

从一开始出生在江南,他娘亲林姨娘带着他泛舟湖上,接天盖地的荷叶,他躲在里边摘莲子吃。

他在江南,简直像是吃莲子长大的。

莲子么,别的没什么,就是芯儿是苦的。

等到陈老爷中了举,他九岁进了长安,明承殿的花树下边,花影斑驳,陈恨小心翼翼地捏住李砚的衣袖,几分讨好地对他笑:“臣还有好些个故事没讲呢。”

接下来的这十几年,他就这么与李砚牵连上了。

系统的一周年任务是出宫游玩。那时候是三月份,林姨娘带他们出去。因为害怕两个孩子走丢,林姨娘便拿出翻花绳用的红绳子,将他二人的手绑在一起。

也就是这种牵连。

明承殿内种种,给李砚研墨、陪着李砚念书、附庸风雅给他捡满衣兜的落花,也给他讲故事,此间种种,飞快地就闪过去了。

再之后李砚的皇长兄倒了台,皇后娘娘上山修道,昭阳长公主远嫁西北。林姨娘被陈府逼死了,陈恨也被陈府扫地出门。

两个孤家寡人。

那时候陈恨心里难受,怨恨朝堂斗争牵连了林姨娘,足有一个月都没再去找李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