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裕追来,见裴方明纵马跃入河中,扬鞭笑道:“小儿,饶尔一命,下次再来,定斩不饶。”
被围的雍军往后突围,等杨安玄闻讯率轻骑来援,损折了千余兵马。裴方明垂头丧气地前来请罪,杨安玄将其重新贬为鹰扬将军。
表情严峻地从杨安玄处步出,裴方明立时眉开眼笑起来,原以为主公会责罚自己,哪料只是轻轻处罚,看来主公对自己甚为看重。
北面,朱龄石吸引前次教训,派出侦骑先行打探敌情,步步为营。闻宋军前来,先行列阵迎敌,防守严密,并不急进,向弥和毛德祖无机可乘,只得退走。
宋军赢了一阵,士气正旺,刘裕正准备乘胜追击,建康的急报送来了。
得知门阀世家打算从自己手中夺权,刘裕火冒三丈,此事绝不能容。徐羡之暗中禀报,司马珍之的船行至高邮时,派人凿船,把司马珍之淹死在江中。
“死有余辜”,刘裕愤愤地骂道。前线将士浴血搏杀,后方门阀居然想变天,是可忍孰不可忍。
匆匆回到彭城,刘裕将刘遵考、向弥、毛德祖、谢晦、傅亮、王修等人请来,把京中门阀不安的消息告知,询问当如何处置。
谢晦率先道:“京中有刘仆射、徐司马以及五部尚书在,可保安然无恙。此次科举主公侧重寒庶学子,门阀世家有些不满亦在情理之中,主公只需多选用些门阀出身的贤才入仕便可解决。”
刘裕心中不快,冷声道:“世家是要逼老夫低头吗?”
谢晦听出刘裕话语中的杀意,惊道:“主公盖世雄才,英武过于魏武,功施天下、德济苍生,天下臣民尽皆敬服,当建不世之功,门阀世家自当景从。”
向弥森然道:“主公御下过于宽宏,才让某些人心存不轨。”
刘裕道:“道和染疾,士深倦政,宗文及五部尚书执政不力,致使朝堂不稳,愚身为相国、总百揆,难辞其咎。季友,替愚上疏请罪。”
众人面面相覤,不知刘裕打算,只听刘裕接着道:“当初桓玄篡位,鼎命已移,愚首倡大义,兴复帝室。接着南征北伐,平燕灭蜀,剿灭卢循之乱,朝廷加功以十郡授宋公,崇极如此。然物极必反,非可久安,愚打算平灭杨安玄后便奉还爵位,归家养老。”
刘裕这番话说出,众人脸色各异,谢晦心头狂震,终于明白刘裕让傅亮写请罪疏的用意,刘裕哪是请罪,分明是要逼宫。
傅亮眉头一皱随即舒展,提笔在手写了封请罪奏章,递给刘裕过目。刘裕一甩衣袖,并不看奏疏,道:“季友即刻返京,替愚上疏天子。”
晚间,傅亮独自来见刘裕,问道:“此次回京,主公有何交代?”
刘裕沉默片刻,道:“不妨与休泰商量。”
说罢,刘裕闭目不语,傅亮施了一礼,转身离开。
九月二十日,傅亮回到建康,替宋公刘裕递上请罪疏,朝堂为之震动。
有人疾呼“不可”,让天子下诏抚慰;有人认为宋公劳苦功高,应当加九锡相劳;也有人以为宋公高义,当全其声名,准其所奏。
请罪疏有如巨石投塘,沉渣泛起,京中沸沸扬扬,议论不休。
傅亮来见王韶之密议,王韶之径直问道:“宋公何意?”
傅亮毫不讳言地道:“今晋室天下,皆宋公所造,民心归附。宋公天命所归,当代晋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