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涯这时看见了,那个救了蔺沧鸣的人是筋疲力竭的自己。

“玉霄派副掌门,居然只有你自己来了吗?”傀师不紧不慢地迈过庭院横七竖八的尸体,剧毒和血让这些无辜的下人面目全非。

“到底有何仇怨,值得你堂堂大乘前辈出手偷袭下毒,如此残忍阴险,令人不齿!”霁涯单手拄剑沉声喝问,他手边躺了一堆偃甲傀儡,但眼前的傀师仍是不可逾越的障壁。

“我赐给过他们更温和的选择,可惜,他们走错了路。”傀师冷漠地说,他靠在影壁上,扬手下了道命令,一个看起来言听计从的下属自暗处走出,恭敬地站到他身旁,傀师转头看着他,片刻后又挪开了眼神,有些怪异地伸手揉了揉几乎和他一般高的下属的脑袋,“易双,去,杀了他。”

霁涯几乎抬不起手中的剑,他绝望地将手心都硌出了血,如果他死了,这些人下一步必定要追捕蔺沧鸣,他应该再拖些时间,最好留下些让执法堂追查的证据,或者给蔺沧鸣报仇翻盘的契机……

人偶般的易双走向他时,霁涯忽然记起那个危险的术法,将化身送往他界,由本体操控,李含悲随便教他时还演示了一遍,他有那个境界的定位。

但若他本人被杀被擒,一样操纵不了化身。

前来寻找记忆的霁涯静立在一旁观看,这种感觉很奇妙,好像渐渐想起了什么,无数种情绪波动逐渐涌起,仿佛他终于不再是看,而是感同身受的回忆。

在易双接近的一刻,霁涯身上骤然爆发出剧烈的灵力波动,伴随着一阵压抑的嘶吼,无数阵图光圈和符文环绕在他身上,一道虚影从身体中剥离,随着阵法光芒的消逝而逐渐散去。

霁涯脸色苍白汗湿鬓发,颤抖着脱力的垂下头去,傀师愣了愣,恼羞成怒地笑了起来,上前掐住霁涯的脖子将他拽起来,袖中落下一支短哨用力一晃,霁涯又皱着眉痛醒过来,压下一声呻∫吟。

“传送阵法?可惜你的定位太远了些,想要赶回来恐怕难如登天。”傀师缓缓收紧手上力道嘲讽,“你将蔺沧鸣送到哪儿去了?”

“……严氏,就快到了。”霁涯缓缓吐出一句威胁,“阁下时间不多。”

“啧。”傀师扔下霁涯用衣角用力擦了擦手,霁涯表情僵硬,与地上的偃甲傀儡几乎如出一辙,傀师盯着他看了半晌,冷哼道,“竟然剥离魂魄,留下这个只剩执念的躯壳自断前程,易双,带走此人,还有用处。”

霁涯看着自己被人拖走,一些不太明白的地方忽然茅塞顿开。

他是那道被送走的魂魄,在风雪交加的天气里,附在那个出了车祸丧命的可怜孩子身上,然后浑浑噩噩的爬起来,走到最近的建筑边敲门。

他什么都不记得,但还记得他的名字,不是霁霞君这个在玉霄山上扮演副掌门的身份,而是霁涯,是他自己。

他下意识的跟上易双的脚步,想追上只剩保护蔺沧鸣的执念的霁霞君,这时耳边骤然响起熟悉的声音,震如雷霆。

“霁涯,保持清醒。”蔺沧鸣拽住他指上的红线踏空落下,“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