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想自己的出路。
一百年后,修身侧怕是会有其他从属了吧,说到底,他并不是唯一,以那人的慈悲胸怀,谁都会护着,对从属一视同仁的好。
神山又有几人还会记得,有这么一个敢在诸神面前宰了神王棋子的刺客?
他若是要往上爬,需要的是战斗,充满了血与痛的战斗。
……
他不知昏睡了几次,也不知道醒了几次。
直到他听到水牢锁头的一声闷响,他浑浑噩噩,不知今夕是何年,伤痕累累的肌骨已经被寒水泡的皮肉泛白。
他太久没听到声音了,向着那一片黑暗看去,却看到了世间最温暖的一抹光。
金发的法神一袭黑袍,涉水而来。
他走到他面前,点亮了一簇魔法光芒。却看到半身被浸入水中的囚徒眼里蒙着一层阴翳。他太久没看见光明,乍一看去,却仿佛夜盲,只能见到朦胧的轮廓。
法师温柔地捧起他垂下的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从袖中拿出药剂,一点一点地滴入他因为泛白的唇间。
价值连城的药剂,灌入他的喉管,多余的从他下颌流到胸口,然后融入冰凉的寒水之中。
将夜这才有了些说话的力气,他动了动被束缚的腕,声音低哑:“我在做梦?”
他倒不是第一次梦见修了,以为这还是幻梦,努力睁开灰蒙蒙的眼睛,试图透过那蒙蒙的白光看清楚他的轮廓。
高贵的神明双手穿过他泛着潮意的银色发丝,捧住了他的脸。
将夜感觉到脸颊上的温度,浑身一颤。
然后神明抿了一口药剂,俯下身,唇瓣覆上了他干裂的唇。
源源不断的力量伴随药剂,缓缓渡来,治愈了他身上经久的伤痕,那些翻卷的皮肉,愈合又裂开的伤口,都在渐渐地弥合。
这是一个浅尝辄止的吻。
施予者不带一丝情|欲,神圣而高洁。
而他哺入将夜口中的一口药剂,却是他毕生的甘霖,足以慰藉他的漫长年岁。
然后,修像是安抚雏鸟一般,低声道:“你自由了。”
你自由了,将夜。
将夜在牢里呆了十个月。
对他来说,却是一生那样长。而他无所不能的主神,私下里与神王达成了什么样的交换,他不知道。
修牵着他的手,把他领出那足以埋葬一条神祇生命的长长甬道。
他双目缠着一条黑色的绸带,为了防止他被骤然的阳光刺伤眼睛。
将夜终究还是褪去了几分张扬,变得冰冷、隐忍而沉默,仿佛一切都不能牵动他的内心。
法师的手白皙修长,却成了他与外界唯一的联系,他平生第一次这样乖巧沉默,把一切都交给一个人,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仿佛这就是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