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有些饿,他从怀中摸出中午从御膳房顺走的饼,也不管是否硬了凉了就嚼,眼珠机灵地四处转动,转向上方时心生一计——若是爬上廊顶,不就也能看焰火了?据说这焰火班底非常厉害,为给景澜贺寿,还特意排了许多新花样。

说干就干。

几口啃完,他拍拍饼渣,扶着廊柱站上座位,抖抖披风踩踩靴子,双臂抱紧廊柱,双腿左右一缠,猛一吸气,目光坚定向上爬!

他不会武,爬柱十分艰难,每每憋气向上吭哧一寸,就又立刻滑下两寸。呼哧呼哧了好一会儿,白芍药变成红芍药,全身汗流浃背都快抽筋了,才终于蠕动了将近一半。

“简直胡闹。”

一声威严批评破空而来,缩在柱上的夏焉猛地一个激灵,扭头看,湖水对岸交映的花草打开,一大群人站在那里,明亮宫灯照耀下,前方正中最威风凛凛的那个,便是他的父皇,大齐开国皇帝,建平帝夏期!

“禁军钦卫找了你一天都没找见,长能耐了。好在小程爱卿聪颖,算到了你的躲避路线。你既不怕丢脸,朕就带着大伙儿来瞧一瞧,堂堂皇子究竟能差劲到什么地步。”

建平帝痛心疾首,夏焉听来更仿佛雷霆捶心:什么小程爱卿?什么聪颖?什么算到了路线?

什么意思?!

视线漂移,夜色灯影里,独有一人白袍高挑,身姿潇洒,满载君子温润,在一众乱七八糟的人当中释放着格外出挑的、如月光般的采采清辉,并用一双英俊深邃的眼眸不带任何感情地看着他。

目光相接的一刻,夏焉的头脑顿时一烧,胸腔震动,心脏狂跳,血液由四肢百骸唰地回冲向头脸,面颊与脖颈通红滚烫,双目刺痛,口干舌燥。

那、那个人……

是……程熙。

程程程程程……程熙。

夏焉四肢收紧,脸羞愧地埋进臂弯,此时此刻,他想到的不是躲避程熙的大计居然这么快就宣告失败,不是以这种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究竟有多么丢脸即将会受到何等惩罚,而是程熙……比之两年前……好像更稳重、更成熟、也更英俊了。

好想多看他几眼啊……

但是不能!坚决不能!

夏焉拼命坚持挂在廊柱上,浑身僵直酸痛呼吸异常困难,怦怦怦怦的心跳犹如擂鼓,脑袋昏昏沉沉嗡嗡乱响,却极为清晰地回放着两年前他与程熙决裂分别时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个时候,他站在他们新婚宅院的厅堂上,看着程熙道:“我只是为了让相府帮我澄清身份,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厅堂宽大敞亮,冰冷的回声震耳欲聋。

程熙愣了一下,又笑了一下,片刻后一贯宽和地回应:“我……臣早就知道了,臣心中除了迎殿下回朝这一件事外,同样再无其他,只是从前不便直言,难免做一做戏,冒犯殿下之处,望殿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