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发现,此时她的一条玉臂,还安然若素的环在身边倚靠着床头的沉渊的腰上。

她微微抬起眼帘,眼风极快的扫过身边的人,只见沉渊面色沉静,双眸轻阖,不晓得是正睡着还是仅仅在闭目养神。

子歌从未醉过酒,所以她诚然不知道自己喝醉了以后是副什么德行,但是照如今的情形来判断,她昨晚的那副惨状一定是人神共愤惨绝人寰。

如今怎么办?丢脸丢到沉渊眼皮子底下来了。话说若是她还顶着‘九荷’的虚名,这脸丢了也就丢了,哪怕是她醉中拉着沉渊拜了个把子,酒醒后大不了来个死不认账,把脸皮往地上一摔,自己再踩上两脚,不要了又如何。可如今,她肩上负的是那隐莲一族的阖族荣担,丢脸事小,失仪辱没族风门楣事大。

思至此地,子歌素来便少于他人的羞愧之心突然难以自胜,心口更像是团着一把烈火,烤的她整颗心滋啦滋啦的冒着油花。纠结了一番之后,她最终决定,先不惊动塌上的这位真神,悄无声息地离开,出去后再找一处荒无人烟的僻静之地,抽自己一个星光灿烂莲香四溢。

她心中一边默念‘族上庇佑’,一边蹑手蹑脚地慢慢绕过身侧的沉渊,手脚并用的缓慢爬向床边。在这个过程中,还要确保纱裙的衣摆和裙角不与沉渊触碰,避免一个不经意惊醒了这位始终阖目安神的大神,因此虽身距床沿仅有两步之遥,此番动作也颇费了一番功夫。

等到她提着一口气终于爬过塌沿,还来不及擦一擦额上的冷汗,两脚刚一触地,双腿便不受控地打了一个趔趄,双膝‘咚’的一声,直直跪在了地上。

声响之大,一室静谧装不下。

原想过酒后身虚,但万万想不到会虚到这种地步。就在子歌银牙打颤试图哆嗦着起身之时,塌上阖眸假寐的沉渊终是再也装不下去,睁开双眸,微微起身,看着地上疼的身形一抖一抖的人,淡声道:“睡醒了?”

见她整个肩背猛地一颤,却仍旧坚强的没有转身,沉渊又问:“这是干什么,醉酒疯闹过后,此时才想起来磕头谢罪吗?”

他淡然口吻中似乎还携着丁点笑意,而在此时却犹如一颗惊雷炸在子歌灵元之上,‘轰’的一下,彻底引爆了她那颗无处安放的羞愧之心。

香盅轻烟袅袅,缭绕而上,子歌就在这一室檀香静雅中,微移双膝,缓缓转身,面向床榻之上的沉渊,三分心虚七分真诚加起来十分悔恨地垂首道:“子歌醉酒无态,失仪于灵君尊前,自请灵君惩戒。”

沉渊于床榻之上起身至她身前,垂眸道:“请罚?”

子歌神态肃然,郑重肯定道:“请罚。”

不料,沉渊闻言似乎思索了片刻,短暂缄默后,竟然悠悠然大咧咧的直接坐在了床榻下方的脚榻上,直视着她问道:“可说到底,昨夜本是我寻你对饮,若说要罚,也应是先罚我这个始作俑者才对。”

子歌心中的讶然一闪而过,终于抬头,看见面前的人嘴角竟然噙着几分若有似无的笑意,怔了怔,终于哀大莫如心死般苦笑道:“灵君找我喝酒倒是不假,但灵君毕竟没叫我借酒撒泼不是......”

“借酒撒泼......”沉渊沉吟一遭,似乎是若有所思,又似乎,带了些许...回味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