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见他二人皆是身姿周正,气质非凡,便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两人那牵在一处的两只手,只这一眼,却惊如天人。

若说是牵,倒不如说是握。那二人皆是如玉肤色,男子手掌宽大,手指修长劲白,似乎是以一种完全包裹的姿态,将那女子的牢牢握在掌心。而那女子又是真真的腕似白莲藕,纤纤柔荑竟如软玉葱白,或是天气极寒,她指尖处微染着一点嫣红,更如璞玉透血,说不出的煞目好看。

有诗云:一双十指玉纤纤,不是风流物不拈。伙计暗叹道,好一双风雅璧人。

而这一对神仙似的雪中佳侣,正是于凡界之中游历了五湖四海,行遍了天南地北的沉渊与子歌。

自当日去时,到如今,已然过了人间十载寒暑。

十年前,他们自江南小镇启程,且行且停,趟过了一路缠绵的烟雨潇潇,跨过了锦绣琳琅的金粉荟萃,也越过了带砺川山的滚滚长河。

一日,在他们在渡口乘船,子歌忽然心血来潮,说想去看一看那边外胡天八月即飞雪的盛景。

沉渊便道:“依你。”

于是一路北上,越关门,进辽中。

从琼花玉树到边塞飞雪,这十载,一路相伴,旦暮不离,心路蜿蜒绵远,便是寸寸踪影,处处情。

他二人要了一间客房,倒不急着上楼歇息,而是在一楼厅内随意落座。

客栈伙计沏了一壶滚烫的热茶,又照沉渊的嘱咐,端上来一些本地特色的吃食和一个热汤锅,见他二人悠悠然地喝了茶,用了饭,才笑嘻嘻地凑上前来问道:“北地天寒,二位客官一路趟风冒雪的赶来,睡前可是要泡个热汤桶?房中隔间有浴桶,我给二位烧几桶热水可好?”

沉渊略一思衬,便点头应了。

伙计无不殷勤地引他们二人到客房门口,又乐呵呵地跑到伙房去烧热水了。

屋外虽是寒天彻骨的冷极,但客房内的却燃着炭火壁炉,甫一进房中,立刻热气扑面,如置暖室。

子歌解下了身上的狐皮大氅,连同沉渊的一齐挂好后,终于精疲力竭地往床榻上一仰,生无可恋地哀嚎道:“话说,我彼时一定是灵台不明脑袋进水,要不然怎么会放着烟雨如酥的垂柳溪畔不待,偏要跑到这边凄风苦雨的陲小镇来吃雪渣子?”

沉渊走到床边坐下,将她的两条腿抬起来搭在自己腿上,力道极缓地轻柔揉捏着,笑声问道:“这倒不像你平日里会说的话,怎么,这是累着了还是冻着了?”

子歌闭着眼睛眼神:“又累又冻啊......”

“那就先睡一会儿。”

“不了......”子歌动了动小腿,感觉那双按在自己膝盖处的手力道拿捏的颇为精准,遂意感舒适道:“行了半天雪路,骨头缝里都渗着寒气,我要先泡一泡热水,然后再睡......哎,给我揉揉脚腕,脚也酸......”

子歌微微眯着眼睛,此时心慵意懒的神情颇像一只餍足的白猫,沉渊摇头失笑,手上却按她所说的,缓缓揉上了她的足腕。

正当时,客栈伙计烧好了两大桶热水,拎上楼来,站在房门口唤道:“二位,热水给您拎来了,是放门口还是给您送进去。”

沉渊垂眸看了看躺在床上放赖并没有起身之意的子歌,便答道:“放门口,有劳了。”

“好嘞!您二位早些歇着,有事冲楼下招呼我一嗓子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