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于萧玉山而言,这又是一道难题,先不说能不能重责萧玉琮,便是如何发落那些苦役,都要费好一番心思。

法不责众之理世人皆知,萧山矿场里的苦役十之八九参与暴/乱,又好巧不巧发生在大赦前夕,教萧玉山杀也不是,放也不是,真正是棘手。

若是都杀了去,则百余人将遭削首之刑,只怕他萧玉山头上又得顶上“暴君”二字。但若不杀,则法理不存,岂非动摇立国之本?

为今之计,只得先将暴/动之人看押,再遣亲信亲往矿场查案,寻到逃匿在外的三名主犯。

杀三人以儆效尤,留百人以示仁德。萧玉山想定,命人宣尚书郎叶文卿入宫。

安风站在一旁,听到“叶文卿”三字之时,一张冷得好似结冰的脸忽然生出些许波澜,仿佛冰河碎裂:“陛下当真认为叶文卿能担下如此重担?”

安风素来不妄议皇命,此刻忽然为那人发声,教萧玉山着实讶异:“怎么,你认得此人?”

安风坦诚说道:“当年先帝广纳贤才,唯有此人布衣草履而来,自是难忘。”

原来,这叶文卿家世比不得旁人,祖上虽也曾显达过,乃书香门第,可惜到了他这一代,已是个不折不扣的破落户。到底也算他争气,未辱没昔日的门楣,在一众士族子弟里头脱颖而出,拔得头筹。

萧玉山也是自那时注意到他,数年来有意无意结交、试探,看他在官场跌跌撞撞,却一直不曾提携。

“兴许,此番是他扶摇而上之机。”

萧玉山新君继位,在门阀士族环伺的朝堂里,需要培养出属于自己的心腹重臣。所以,此回不但是给叶文卿一个扶摇直上的机会,也是萧玉山重洗朝堂的第一步棋。

安风只是心性耿直,却不糊涂,多年来跟随萧玉山左右,脑袋总比寻常人活络。听得此话,隐约猜到皇帝之心,当即单膝跪下,作请命之状:“陛下,臣恳请代替叶大人调查此案。”

“你这是在毛遂自荐?”萧玉山似笑非笑,望向安风之时眸光灼灼,恍如能洞悉其内心,“只可惜,此事不能由你来做。”

安风抬首望向萧玉山,犹不死心,追问道:“臣斗胆问一句,此是为何?”

萧玉山正襟危坐在主位,双眸微垂,居高临下地睥着躺下长跪之人:“寡人只问你,你是何人?”

安风虽不解,蹙眉答道:“安风。”

“你是安风,一言一行都象征着安家。”萧玉山睥着他时,面色无波无澜,唯有一点浅浅疤痕落在面颊,笑靥似的称出些许似笑非笑的意味,“你是寡人亲信,一言一行,都是寡人的意思。”

萧玉山说得极是,若是此案交由他来办,稍有差池,都是在为安氏一族树敌,甚至教皇帝骑虎难下。利害面前,安风哑口无言,但依旧单膝长跪,不曾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