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她缓缓起身,直挺挺地立在血泊中,茫然地看了掌心残骸半晌,转身懵懵懂懂地往门口蹒跚而去。她走的极慢,像是拖着千斤重铁,一步一个血印。在门外时,她朝着东方跪了下去,悲声哭泣:“这是我们的孩子啊,你怎么舍得?”

雪过天晴,微启的天光从云缝里流出,远处村野里冲出了第一声鸡鸣。她垂着头,犹如寺中石像般一动不动地跪着,直到朝晖将她一寸寸焚成了青烟。

我呐呐地立了会,直到蒜头隔着被子扯了扯我的衣袖,他露出双黑眼圈甚浓的大眼睛同情地看着我:“姐姐,你一个人又打又说闹了一夜,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

我:“……”

少顷,蒜头被我踢到了门外溪水边清洗去了。一夜未见的老者从后堂转了出来,叼着烟杆在棺材上敲了敲了然道:“姑娘累着了吧。”

我无语了下,试探道:“难道您也能看到?”

老者背着手,吐了个烟圈:“和死人待久了,你们这些个东西多少也能见着。”

我点点头,捡起尚在燃着的火折子,突然反应过来动了动唇:“什么叫你们这些个东西?”

“……”

义庄里的棺材多多少少地溅到了尸血,白日里还好,若到了晚上天一黑月亮一升,接着地气这些个死去无害的人们就会化做最低等的尸妖。没有理智没有思维,不能超度不能轮回,只会无穷尽地吞噬血肉。

我与大爷稍作商量,决定趁着午间日头正盛时一把火烧了义庄,索性做个干净的了断。蒜头对这个从小待大的地方很是不舍,烈焰朝天中白净脸蛋上两眼包着清澈的泪水,不依不饶地抓着我哭:“为什么要烧掉我们的家?”

“我们”这两个字让我的心动了动,蹲下身擦去他的鼻涕眼泪,平视着他:“蒜头,你长大了该去镇里读书了。你不是最喜欢敬德陛下吗?陛下登基那年说过‘有生之年,愿昭越之地,百姓皆可为家’。陛下虽然不在了,但你好好读书日后做了官,就可以替陛下完成这个心愿了。”

他眼圈红红的,最终呜咽着点头答应了。

我刮了刮他的鼻子,直起腰板与爷爷致了收殓我的谢,再然后就是告别了。很俗的一句话“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也很想随他们一同生活在寻常巷陌中,过着日起月归的简单生活。

但前夜里发生的事已让我明白,山不就水水自来,我躲不开也罢至少可以不连累了别人。

蒜头的泪水又一次漫出了眼眶:“姐姐怎么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