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凝眉:“但因这般,陛下便要委曲求全,以牺牲我大熙数千将士换来的疆土拱手让人?”
“朕并非对他予取予求!”穆昀祈终显愤懑:“你也说了,当初仅仅平定一个强弩之末的羌胡已不易,又何论如今兵力胜之数倍的猷国?一战又要费多少民财,劳多少民力,伤多少人命?”前踱数步,“朕心下,只欲以最轻的代价换取边境长安。”
“然而陛下当知,夷人狡诈,贪得无厌,若今日之计得逞,必助长其气焰,来日索求愈甚,难道陛下便要这般,每回皆以最小之让步,一点点将我大好疆土割让殆尽?”
穆昀祈揉着额角,面露倦色:“在你眼中,吾就庸怯至此?”
“臣并非此意,”那人摇头,“只以为陛下于此事上略为武断,且于夷人秉性不甚通透而已。”
穆昀祈背转过身:“你尚未问朕欲如何做,却只凭一己之想对朕妄加推测,是否也是武断?”
那人一怔,俯首:“望陛下明示。”
“朕是想,”凭栏折下树上已断裂的一截老枝,穆昀祈一字一顿:“为猷立君!”,顿了片刻,似卡准那人由震惊中回神,继自,“猷主霍阑昱近时疾患加重,看来时日无多,而其膝下无子,霍阑显是他当下最看重之人。”
“陛下之意是,霍阑显或在其兄身后承继大位,遂先设法笼络之?”邵景珩自非愚钝,只是对此想,却不敢多抱期望,“然而臣尝闻听,猷主猜忌心重,至今未尝立储,且说霍阑显兄弟众多……”
“遂朕才要推他一把,令霍阑昱下定立储的决心!”穆昀祈终于道出心机,“霍阑显虽得其兄信任,然立储一事,还欠些火候。朕与臣下商议来,以为他索要的白马、木连二城,虽为边境城池,然后有冒水阻隔,于我并无足轻重(也因此,猷主才想我或不至断然回拒),且地处偏远,连年受战火摧残,汉民极少,胡民不事耕种,游牧来去,居无定所,税赋难课(实则自当初羌胡平定,朝廷已免其十年税赋)。遂纵然将此二城与之,我亦无损失。但霍阑显载功而归,必可取悦霍阑昱。”
“话是这般,但就此将二城相让,陛下与外却如何诠说?”邵景珩仍难赞同。
穆昀祈露笑:“我何曾说过要将此二城白白相与?今日召霍阑显来,便是告知他,欲取二城,须以五十匹良种波斯马来换。”
秋风乍起,又一场枯叶雨纷纷而下。
“陛下果真这般信任霍阑显?万一……”邵景珩言未落,便见长廊尽头,一器宇轩昂之人在黄门引领下大步而来。
君上有客,邵景珩自先告退。
步出宣德门,但见前方御街上两个熟稔身影并肩策马,谈笑风声,正是嘉王与郭偕。
“殿下留步!”伴邵景珩一道出来的黄门高呼着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