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垂眸一顿,显是默认了此情,赵虞德适时转过话锋:“臣只觉彭绪良当是隐瞒了什么,欲求究竟,遂彻查其人履历,发现他入宫之初,是在彼时尚是贵妃的恭献太后宫中,时长达数载,后至先帝身侧,先帝仙逝后,才教派去侍奉官家,至净妃入宫,又入了坤宁殿。”

短暂静默后,穆昀祈抚额:“这般说,他实是为替邵后复仇才出此举?”

“这般,”邵景珩轻叹一声,目光转黯,“净妃之死,当也与他脱不了干系罢?”

赵虞德点头:“于此他虽三缄其口,但想来应是有关联。吾询过净妃身侧宫人,彭绪良近时常趁隙与净妃独对,似乎悄然说些什么,净妃每每听闻,心绪便现波动。而御医有言,依净妃的症况,欲令病情加重并非须下猛药不可,实则只需拿捏得当,纵然区区三言两语,亦可乱其心智,而净妃每发病一回,不仅神志,身子也会较前愈发虚弱,加之风寒袭身,若再于用药上克扣几分,则回天乏力,也不为怪了。”

又是一阵令人压抑的寂静。

穆昀祈的目光由邵景珩那张木然的脸上移开,一字一顿:“瑶碧阁起火一案,既真相得明,便将主犯彭绪良交内司发落,并将其罪公告朝野以止流言!”

赵虞德领命而去。

薄暮时分,晚风已带凉意。黄狗不争仰面朝天躺在院中老树下,不时左右反侧,欲令趴在肚子上的狮猫滑落。

夕阳沉沦,将两条长影斜斜映上东墙。穆昀祈回走几步,撩起衣摆在檐下的台阶落座,抬头对上那人讶异的目光,轻笑拍拍身侧的空处:“你也坐一阵罢。”

片刻僵持,那人终是依言。

齐头并肩,邵景珩微微侧目,淡金色的夕晖恰到好处勾勒出身边人的侧脸,丰额隆准,清眉隽目,一眼令人倾心。

不自觉,一手已罩上彼者白皙光滑的手背。

“景珩,”穆昀祈忽而转头,眸光露忧:“你说彭绪良,会否是邵后留在身后指对你我的暗棋?”膝上的手缓握成拳:“若这般,则自今时起,吾还须令赵虞德彻查所有宫人的出身履历,将逆党悉数清出,斩草除根才好!”

其人音色冷厉,倒令见惯生杀予夺的邵景珩也有几分心惊,稍一静默,另起话头:“虽说瑶碧阁失火案真相已明,但一时半阵,外朝之议恐还难平罢?”

穆昀祈轻哼一声似不屑:“真相如是,何容置疑?”目光转回,“然你若指御史台弹劾一事,经此变故,倒还着实可能令一干闲人变本加厉,对西北旧事穷追不舍。”摸摸下巴,不怀好意一哂:“怎么,邵殿帅也有忌惮外议之时?”

那人回以同样意味的一笑:“臣得陛下庇护,却惧甚外议?只彼时弹劾不断,臣唯恐陛下应接不暇,终还要怪罪回臣身上。”笑语间五指插入他指缝轻交握,再出言,却似呢喃:“臣只怕陛下不悦……自小就怕……”

穆昀祈一愣,摸摸鼻翼:“因朕一不遂意,便会与你为难么?”此刻回想幼时那个乖戾怪诞的自己,着实几分汗颜。

却看他摇头:“只因你不开心便不与人说话,甚不肯出门,连学堂也不去,我便忧心先帝得知又要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