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昀祈一口恶气得纾,志得意满,接过兔笼正要走,却听身侧“哇”一声——那黄口小儿斗财失利,竟是当街嚎啕!
周围即刻聚拢一堆人,女童边哭便数落,将摊主连同买家三人逐个指摘,不出片刻,三人便成了狼狈为奸欺侮幼童的奸商劣客。
穆昀祈委屈却无从申辩,正无计,见身侧人凑近:“大庭广众,欲脱身只得割爱!”
割爱??穆昀祈一听这两字便不爽适:非偷非抢,自己光明正大买来的兔子,就这般拱手让人莫说于心不甘,就说这围观者皆是偏听偏信,果真为此,岂非自认心虚?心下自不愿。然眼见围观者越来越众,女童也愈哭愈卖力,显是一意哗众取宠。
一番踌躇后,穆昀祈只得咬牙恨恨将兔笼交与身侧人处置,自则背身不看不闻,似这般便可少受几分折辱。
片刻,哭声平息,围观人群渐散。
一事终了,穆昀祈暗叹一气,心内残余几丝不忿,却也于事无补,终究只得自我宽慰一番,正要离去,却教摊主拦下,竟是归还了方才那两贯钱,并道明缘故:看那女童独自一人,便疑心是瞒着家人偷跑出来,彼时心下为难,不将兔子卖与她生怕她搅缠,卖了却又怕钱是她自家中偷拿,这般却与骗人钱财何异?遂才不得已叫高价钱,本欲将她吓走,却孰料弄巧成拙,实是意料之外!
穆昀祈闻罢恍然,自佩服其人思虑周全:虽不过区区几十文钱,然若果真是这小童自家中偷拿出来花销,自是取之不仁!由此看,这摊主倒也算得正直君子。遂婉拒了其人退银的好意,区区两贯钱,只算与他作了诚直的奖赏,倒也值得。
出了小市,穆昀祈怏怏,看来失兔一事着实败兴不少。由此前去半里也就至金梁桥了,好容易出来一趟,邵景珩并不忍见他黯然归返,恰见前方一处正卖河灯,心念一动,拉着他去选了盏莲花灯,打算到前方桥下放了,一纾郁闷。
二人过桥往南行了一段,见人流渐稀,正欲选处河滩下去,忽闻一阵凄厉的哭声由远飘来,令人生烦。
循声遥望,十来丈处一汉子正拖拽一小儿前行,哭声便自彼处传出。想是小儿顽皮受了训斥,因是哭闹。穆昀祈本是最烦见这等事,且说方才吃那一堑,仍自心悸,当下避之不及,拉着邵景珩要绕路,孰料那人却驻足不动。
“你不觉那小儿穿着甚眼熟么?”天色已黑,但月色甚佳,邵景珩盯着远处的小童细看多时,终下论断,“是方才那小女童!”
听他这般说,穆昀祈顿也生好奇,回眸远瞻,一见那粉色衣裳果是眼熟,再听哭声也不耳生,当即一乐,嘴角邪笑上浮:“小小年纪便恶言恶行,为人父母自要好生教导,小惩大诫乃是应当!”
邵景珩蹙眉未言,倒是侧耳又倾听片刻,竟拉着穆昀祈向那处去了。
不知他目的何在,不过能近处瞧瞧那小恶人受戒痛悔之状,穆昀祈倒也不抵触。
河边行人不多,汉子一直催促女童快走,当是怕教人看笑话。家丑嘛!穆昀祈不免几分同情之。
女童大声嚎哭,挣扎着不肯挪步。汉子急了,甩手一掌挥去,倒将穆昀祈惊一跳。好在邵景珩已跨前一步,一手握住那只欲施暴行的手,一面横身挡在女童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