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只道庆国公是难得的痴情种,只有楚晏清楚,他是不敢娶妻。

当年庆国公夫人小产一事,前世他碰巧听到了点内幕。

摔一跤孩子没了,倒不足为奇,是连大人也跟着一起没了,便让人有些啧啧称奇了。

后来听说给庆国公额夫人安胎的方子里加了一味补药,明着是保胎,但药性极烈,正常的孕妇喝了不回有事,还可以大补,但庆国公夫人体弱多病,连续喝了几个月,身子自然受不住,就算不滑那一跤,等临盆那天,同样是一尸两命的下场。

而楚晏之所以会知道这位药,是因为王夫人小时候给他养身子的药方里,碰巧放了这味药。

听说给庆国公夫人的药方,是宫里老太医开的,但当时庆国公却没问责,不过是知道了老太医只是个幌子,后面显然另有人指使,至于是谁……

——除了龙椅上的那位,也没人敢做这种事。

楚晏回过神,看向坐在案后,一脸亲善和蔼的庆国公,眼里有些幽深。

前世没有瘟疫,但这位庆国公也是差不多这时候来的军营。

看到楚晏行礼,他从矮椅上站起身,乐呵呵回道:“多年不见世子,身子骨长结实了不少,已经有王爷当年的风范了!”

“谢国公抬举。”

广陵王笑眯眯地听他夸自己儿子,眼里有这种自豪,继续介绍起了旁边另一位监军大臣。

一番客套完,几人坐在案后唠起了闲话,从天南聊到地北,从国家时事聊到乡野趣谈,最后又说起这次瘟疫。

酒醉七分时,楚晏端起酒樽敬了庆国公一杯,状似随口地闲聊说:“长途跋涉,国公身体可还受得住?”

庆国公虽然老了,但还是眉眼间还是难掩威严和魄力,他捋了捋山羊胡,朗声笑道:“世子这就是小看老夫了。”

“我虽然老了,但走两步山路,下面的腿还是能迈得动的。”

“趁现在走的动,多出来看看大庆的河山,死后才能得以安眠。”

旁边广陵王笑道:“听说国公之前大病了一场,但现在见你身子骨还算硬朗,想必病应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庆国公叹了口气,眼里有些伤感,“人老了,不行了,小风寒就病了快半年,也不知还能活多久。”

一旁的监军大臣安慰道:“国公是有福之人,定能长命百岁,”

庆国公摇摇头,“半截身子入了土,没用了。”

楚晏突然耐人寻味地问了句,“听说之前陛下是派的其他大臣,为何派来的人是国公?”

这直白的话让营帐里气氛略显滞凝,众人神色僵硬,广陵王呵斥道:“混账!怎么和国公说话呢!”

楚晏神色平静地说:“小辈只是担心国公身体,所以多嘴问了句,若冲撞了国公,小辈在这里向您赔不是,还望国公恕罪。”

一番话说的诚诚恳恳,不卑不亢,庆国公眼里深意,沉默几息后,突然意味不明地笑道:“世子,心直口快的毛病得改。”

虽明着批评,但话里却又没责备的意思。

他掸了掸衣摆上的尘土,淡笑着回答道:“陛下派去的大臣求到了老夫这里,老夫与他算有点交情,自然不能坐视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