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情顿时悲从心起,泪如泉涌。

她早该发现的,这些天小姐总会清点老爷留给她的嫁妆,偶尔会偷偷跑到玉兰树下坐一天,或者把自己拉到跟前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这些仿佛在交代后事的反常,她其实早应发现的,但自己却该死的,全把这些当作是小姐出嫁前的女儿家心思。

春情心里悔恨,但想到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转身见傅时雨望登城踏步的方向跑去,她也急忙从地上站起身,趔趔趄趄地跟了上去。

傅时雨拾级而上,两阶跨一步地跑,缺氧的窒息感冲上胸口,喉咙被风灌得生疼,他甚至开始感到反胃晕眩,胸闷脑胀。

但他哪怕再难受,也不敢有一步停歇,手臂撑着石壁艰难地往上爬。

“世子。”重阳神色焦急地问:“怎么办?”

楚晏神色阴沉,没有作答。

傅时雨连爬带走,一口气踩上城墙顶,柳如盈见着他身影,眼里缓缓亮了起来。

她岌岌可危地换了个面,改为背靠高空而坐。

不是星辰的那种神光,倒像是黑夜里窜起火苗的昏芒。

里面也不再是乍见倾心的痴迷,而是一种得偿所愿的餍足。

“如……盈。”傅时雨一张嘴,刺骨寒风便疯狂灌入喉咙,他仿佛被刮的喉里渗出血丝,嘴边满是血腥味。

只说了两个字,他便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别这样,好吗?”

他第一次用这种近乎恳求的语气,这是傅时雨从未有过的示弱,可能也是这辈子最后一次了。

“我带你走,去看大庆的浩浩河山,赫赫京都,走累了我们就不走了,找个安静的地方居住,然后在院子里种一棵你最喜欢的玉兰树。”

他勾勒着柳如盈梦寐以求的所有场景,这本该是她最想要的,但现在柳如盈却只是扬着嘴角,轻轻浅浅笑着。

大红喜袍衬的她颊上红润艳丽,竟一点也瞧不出前几天的病态和憔悴,如同大片大片、花团锦簇盛开的重瓣山茶。

很美,但又透着股让人垂泪的绝望。

傅时雨心里有股不愿承认的直觉,这次她恐怕是真的要离开了,或许……

她其实很早就想离开了。

只是所有人都没察觉到而已。

“傅大夫,你真好看。”柳如盈终于说话了,像是刚及笄的小姑娘,眼里满是不谙世事的娇憨。

天上的乌云如同是袅袅轻烟,被风缓慢地吹开,露出了明光烁亮的日轮。

快入秋的天气,本该是最热的,此刻却透着点幽幽凉意。

傅时雨往前走几步,尽量温和道:“好看,那咱们先回去看,好吗?”

“不了。”柳如盈笑容渐渐收敛,突地眸色深深地看他一眼,像是要把这张精致的如玉脸庞刻画进脑海里。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傅大夫。”

傅时雨眼底一热,微微打颤地回:“我知道。”